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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洲人多是老式英国移民,餐桌上的食物脱离不了英国味儿,长条餐桌上摆了几条炸鱼、薯条,然后是鸡肉派、肉饼、南瓜汤。因为哈里和康德先生来得突然,艾拉妈妈临时加了火腿肉和一碟牛肉香肠。

艾拉妈妈用英语说,不知道中国的客人喜不喜欢这些食物,家里只有这些现成的。

马逸明听懂了,刚想开口说谢谢艾拉妈妈,又怕艾拉误会,张口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致谢。艾拉看出马逸明的尴尬,说,哈里,你叫妈妈罗伯特女士,叫爷爷罗伯特先生或者卡洛斯先生就好。

马逸明笑笑,说:“谢谢罗伯特女士,我们很喜欢您的食物。”

艾拉爷爷叫了起来:“今天来了客人,我们喝点朗姆酒吧。”说罢,转身去餐厅的酒柜去拿酒。艾拉看了看她妈妈,艾拉妈妈摇摇头没说话。

艾拉小声对马逸明说:“哈里先生,康德先生,爷爷的心脏做过手术,医生说要少喝酒。你们不要爷爷喝太多了。”

马逸明说:“我们知道了艾拉。”

张凯说,马总,艾拉说什么?

马逸明说,让你不要劝爷爷的酒,不要和爷爷干杯。

张凯看见艾拉爷爷在酒柜里摆弄酒瓶,脸上露出笑容。张凯说,你放心,我喝就好。我不和老头碰杯。

朗姆酒是一种甘蔗汁蒸馏加工的烈性酒,可以调配各种水果味儿,在澳洲是一种老百姓餐桌上常见的饮品。

艾拉爷爷笑嘻嘻地把酒倒上,招待两位中国朋友。

艾拉爷爷杯子一端,说:“祝愿我们的中国朋友身体健康。”咕噜一口酒闷了。

马逸明和张凯看了看艾拉母女,只得学着老头儿的样子把酒干掉。艾拉和艾拉妈妈无奈地叹口气,摇摇头。

一杯祝酒词完了,大家开始吃喝。

艾拉爷爷兴致很高,他问马逸明:“哈里先生,谢谢你对卡洛斯农场的支持,我想知道我们借您的钱需要付出多少利息?”

马逸明说:“卡洛斯先生,不用利息。”

噢?艾拉爷爷望了望马逸明,又望了望艾拉,有点不可思议。澳洲普通人之间极少相互借贷,都是靠信用卡解决问题。如果实在急需一笔钱周转,也是需要谈利息的。犹太人就非常擅长这套游戏规则。

艾拉爷爷又问道:“那哈里先生您有没有借款的期限要求?”

马逸明望了望艾拉,说:“没有,卡洛斯先生。”

怎么会这样?艾拉爷爷和艾拉妈妈都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里的刀叉,望着艾拉没说话。

艾拉满脸通红,低着头不知道该怎样解释。

马逸明连忙道:“有有,有借款期限。”艾拉爷爷和艾拉妈妈把头转向马逸明。

马逸明说:“等你们农场赢利的时候,艾拉会还给我的。”

噢……艾拉爷爷和艾拉妈妈对视一眼,没说话,好像在品味马逸明这番话的意思。艾拉妈妈静静地看着艾拉半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艾拉妈妈打破僵局,说:“先吃饭吧。”艾拉妈妈把手里的柠檬水杯举起来说,“谢谢哈里先生和康德先生帮助我们农场度过难关。”

“叮当”五个杯子一碰。

朗姆酒很好喝,酒劲儿也大,马逸明和张凯陪着老爷爷喝了几杯,酒意上头,说话的气氛开始热烈起来。

艾拉妈妈问马逸明怎么和艾拉认识的。

马逸明说是网友。在脸书上认识很久了。艾拉静静地听着,也没反驳。

艾拉爷爷问马逸明在澳洲生活还是在中国生活。马逸明说,在中国生活,在澳洲也有生意,两边跑。

艾拉爷爷问哈里先生和康德先生做什么行业的?马逸明说做汽车零部件出口的,公司在中国大陆。

在中国大陆哪个城市?中国的经济好不好?澳洲的环境喜欢吗?澳洲好还是中国好?……艾拉爷爷和艾拉妈妈的问题不断地抛过来。

这很考验马逸明的英语水平了。马逸明自从去了非洲,英语应用机会慢慢多了起来,说多讲多了,口语倒是慢慢流畅起来,尽管还是有些磕绊,基本能把意思说清楚。

一番交流之后,艾拉爷爷感慨地说,中国的进步很大呀。现在已经是发达国家了。中国人越来越有钱。

马逸明说,中国太大了,发展状况不一,中国的西部地区相对比较落后,东部沿海和内地核心城市要好一些。

话题慢慢聊到了中国人在澳洲的财力。

艾拉爷爷喝了两杯朗姆酒,语速开始快起来,情绪也慢慢激动起来。马逸明有些听不明白。

艾拉解释说,爷爷和那几个来收购农场的中国人吵了好多回架了,中国人太会算计了。卡洛斯农场是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有100多年了,有70英亩大小的土地,价值90万澳元。如果政府要拍卖,估计会打折打到6至8折,除了还债,还要给清算公司佣金,到手的实际数额会少得可怜。

中国人来卡洛斯农场谈判,吃准了澳洲的法律,只愿意6.5折收购。但是爷爷希望他们8折买下来,中国人不同意。

马逸明说,中国人为什么出价比法院拍卖的预期价格低?

艾拉说,这就说中国人的狡猾之处。因为卡洛斯农场如果被破产拍卖,一家人会背上不良信用,整个家族以后在一起生活,收入也会被法律规定一个上限,一辈子很难翻身了。中国人说,他们6.5折买下来,能让艾拉一家保住信用,还省去了清算公司的佣金。其实两下比较,到手的实际收益差不多,中国人算账精明到了极致……

尽管实际结果比较,中国人开出的条件确实还略好,但总是令人不舒服而心生反感。

马逸明摇头叹息,心想,这不是典型的趁人之危么?这么在澳洲做生意不遭人嫌弃才怪。

张凯在一边插不上话,问马逸明说,马总,你们在聊什么啊?

马逸明把农场的情况说一遍。马逸明说,凯哥,你看看,咱们中国人在波卡镇为什么不受欢迎就是这个原因。

张凯说,卖个蛋卖!不卖了!这事儿搁谁心里都不痛快。

马逸明问艾拉,买农场的中国人是大陆哪个城市的。

艾拉回答道,他们是澳洲华人,好像是专门帮中国大陆华人收购海外资产的中介服务公司。

马逸明说,那难怪,这些人都是人精。

艾拉说,哈里先生,“人精”是什么意思?

马逸明挠挠头,用中式英文冒出“cunning fox”这个词儿,意思是狡猾的狐狸。

艾拉大笑起来。艾拉爷爷和艾拉妈妈不知道艾拉笑什么。

艾拉说,爷爷,妈妈,哈里先生说来收购的农场的中国人是“cunning fox”!爷爷和妈妈都笑了。连连说哈里先生说得对!

艾拉爷爷说,我家的枪柜里还有支猎枪,“cunning fox”再敢来骚扰卡洛斯农场,我就干掉他们!

爷爷说完,起身要去拿枪给哈里先生和康德先生看他的枪。

艾拉和哈里先生连忙劝住了。马逸明说,罗伯特先生,我们还是好好喝朗姆酒吧……

艾拉说,这两个中国人估计这几天还会来,说不定你们会碰见他们。

马逸明忙道,艾拉,我们不想见任何人。他们来了你提前告诉我们,我和康德回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