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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罗闻言轻笑了一声,然后才道:“你小小年纪,懂得的倒多,连妾室该会什么不会什么都知道,平日里做事倒不见你这么上心。”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杜笑笑猜测她应该是说的口渴去喝水了,因为听见了水流的声音。

然后没一会儿,才又听她道:“这事儿具体该怎么做,我也并不知晓,但我知道,杜小姐是绝不可能给人做妾的,当初,夫人与两位小姐闲话时曾说起,老爷曾经断过一桩公案,说的就是那家老爷因为偏宠妾室太过,竟至自己怀有七月身孕的妻子被那妾室言语侮辱后情绪激动之下早产,胎儿太早落地,没能活下来,那妻子也因为产后出血,跟着去了。妻子娘家知晓后,断然不依,就拟了状子上告官府说这男人宠妾灭妻,谋害人命。

老爷接案后,请了他家里下人并附近乡邻多方人证,还有那日接生的婆子并后来为夫人诊治的大夫,重重问下来确认这事属实,就一律判这老爷家产罚没,流放他地,那妾室因谋害主母,也被充入教坊,成为最下等的娼妓,夫人因此感叹,说这纳妾之事真为祸家之本,好好的一个三口之家就这么被弄得家破人亡了。

两位小姐听了,多有愤愤,尤其杜小姐,当时便道,此生誓不为妾,而且也绝不让以后的相公纳妾,夫人笑她,说以后夫婿之事,哪里轮的到她这女子做主,她便道,那还不简单,那便招赘在家,便是自己做主了。杜小姐还说,即便万不得已一定要出嫁而不能招赘,那么,宁当贩夫妻,不为公侯妾。”

素绢之前没听说过这个,一时到十分倒十分惊奇,连声音都透露出一种叹服来:“杜小姐原来竟这么英豪么?她平日里待人亲和,倒少见这么刚烈的时候,只是这样一来,我倒是能够完全放心了,绫罗姐你不知道,我之前还怕杜小姐若是被选中,以后只怕要常驻京城,到时候,你我只怕也回不去了,我,我,我会想我娘的······”

绫罗笑道:“我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小小年纪竟操心这许多事,原来竟是为了怕回不去家啊,你个小鬼精灵,有这心事不会直说么?偏要拐弯抹角的打听这许多,这幸亏只是我们关起门来自说自话,若是这话叫小姐听到了,还当你这丫头不安分,暗中窥探主子的私隐呢,若说的厉害时,发卖了你也不为过,你啊,别以为杜小姐不是真的咱们宋家人便可以轻慢,你要知道,杜小姐在可是咱们整个宋家的大人人,若是没有她,只藐视皇族这一条就能治咱们阖府上下一个满门抄斩,你说,她有没有权利发卖你一个小丫头?”

素绢一时被她唬住,连连道:“啊?这么严重?那我不说了,再也不说了,绫罗姐,我错了,以后再有什么想头,一定第一个跟你报备,绝不敢在私瞒了,求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小姐,好绫罗姐,我的好姐姐······”

素绢在那屋拉着绫罗各种胡缠求保密,杜笑笑在这屋无声的抚着下班思考要不要告诉那俩傻姑娘自己其实听完了全程,但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不要吓她们了,两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没什么坏心,只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八卦八卦她这个临时的主人,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大罪过,明日上路时,顺口敲打他们两句,让他们以后说话时小心隔墙有耳也就是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行人是起早出门的,平日里杜笑笑都是让知兰知蕾近身伺候和她一辆车的,绫罗素绢则跟着宋家来的另两个仆妇一起坐后面的马车,不过今日,杜笑笑以就要进京城,让两人帮忙提醒些宋家的事宜为由留了两人下来,顺便也就跟她们嘱咐了说话小心的事情。她倒是没直说昨晚听到了对方全部对话,只含含糊糊的点拨了两句,但两人既然能被派来跟着上京自然都不是笨的,所以当时脸色就有些发白,尤其是素绢,一想起昨日零落说的关于发卖的事情,恨不得双腿一软就要跪下,杜笑笑哪里肯受她的礼,只偏身避开,又跟两人陈诉了下利弊,两人才放下心来。

到京城的时候是下午,杜笑笑来不及去内务府那边申报自己已经进京的消息,而是先找了一个客栈住了进去。其实宋大人原来在京中任职时是有自己的宅子的,但是当初调走的时候想着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就变卖掉了,所以杜笑笑此时只好住客栈,好在不管是她自己带的还是宋夫人准备的盘缠都十分充足,杜笑笑到不必为了住的事情发愁,只管选合心意的地方定下来也就是了。

于是她就在某家环境比较不错的客栈里面找了个小院,让跟来的一行人都住了进去。此时已经是二月快末,正式复选的日子定在三月初十,看起来还有十多天,但是在这十多天以内,杜笑笑要去内务府里待几天学习一些简单的礼仪,毕竟这复选的主考官都是宫里出来的有品级的女官或者是宗室里比较出众的宗妇们,他们此来,代表的是皇族嫡支和宗室的态度,也要考较每个人的才艺,所以,断断是不能失礼的,还要了解一下这届其他秀女的情况和皇族这次参加选妃的人选情况,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管想成还是想败,总要先了解自己的对手是什么样的,这就像,你做一张卷子,不光是得满分不容易,想得零分也不容易,因为即使是懵,我们总也能懵对两个,总要已经知道了正确答案,才能完美的避开它。

杜笑笑毕竟是穿越的,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金手指,但是弄些新鲜的吃食总还是做得到的,杜笑笑是孤儿出身,后来虽然有养父收养,但养父是个粗手粗脚的大男人,对于做饭,讲真,真的是能做熟就不错了。所以杜笑笑很早就学会了自己做饭,花样还不少。

后来又干了婚礼策划,众所周知,喜事嘛,大部分都和甜蜜的东西有关,所以杜笑笑又特意去学了简单的甜品烘焙,在自己的会所里也准备了很多小点心,让来咨询的新人们可以享用,也算是营造良好的气氛的一种手段。

而这些小东西,对付小孩子自然是最好的,所以杜笑笑只用了几天就收服了彭小姑娘,进而也让彭夫人对她欣赏的不得了,直夸她蕙质兰心,弄得杜笑笑都不好意思了。

这一天,杜笑笑又一次拿着点心去彭家串门子,被彭夫人领去花园喝茶。彭夫人一边笑一边夸奖道:“怪不得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这个当姐姐的优秀,当弟弟的也不会差到哪去。我听我家老爷说,逸安虽然启蒙晚了些,但进步飞快,而且他勤奋懂事,每次下课的时候,别的学生都在玩耍,只有他,不停的练习,相当刻苦了。”

“彭先生过誉了,我们逸安起步晚,自然要用功些,不过,也要多谢彭先生用心指导,不然他也不会进步这么快。”

彭夫人笑笑的点点头:“都是好孩子,老话儿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话原说的是佛家弟子,但其实用在这些学文章的孩子身上,也是合适的,逸安这么用功,也不枉费你们兄妹三个相依为命的辛苦。我跟着我家老爷十多年,见过的学生也不算少,到很少听他这么夸人,我看那,这孩子以后会有大出息。”

两人这边正说着,忽然听见园子外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听起来就有些年纪的女声喘息着道:“小小姐,小小姐,你慢点儿,慢点儿,小心摔了,慢点儿······”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嫩黄色衣裙的小身影就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了花园的洞门,直奔着两人喝茶的凉亭来了。杜笑笑见着,抓紧站起身几步迎了过去,一把抱住大冬天跑出一脑门汗的小姑娘,心里想着,这幸亏是南方,要是北方,别说出汗,只怕这会儿跑都跑不起来,穿成熊了都,嘴里却温和道:“月儿怎么不听嬷嬷的话呢?若是摔倒了,可不让我们一大帮人心疼了?”

杜笑笑闻言拿手轻轻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子,笑道:“是真的想姐姐了,还是想姐姐拿来的好吃的了?”钱有德闻言一愣,随即有些惊喜,没想到这孩子不仅不排斥自己,居然还想着继续了解,他有些激动,但很快想起要讲的剩下的内容,就又陷入了一种颓丧中,他接着讲:“然后?然后就在那个厂长跳楼的当天,我厂子售卖不合格产品导致大量人员食物中毒的事情也爆发了出来,因为在订购我产品的客户中有几家机关和学校的食堂,所以食物中毒的人员从老到少都有,有些抵抗力弱身体不好的,甚至卧床不起,更甚者,有几个年龄偏小的孩子,因为救治不及时,夭亡了。”

他讲到这儿,喘了一口气,双手紧紧的抱着茶杯,用力的指尖发白,眼泪也终于隐忍不住似的,流了下来。钱多多没说话,只是把自己小包包里的手帕递给了他,同时递过去的,还有自己温热的小手。钱有德被她的温暖安抚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说:“这件事闹的很大,工厂被勒令关闭,接受调查,那个出了事之后就畏罪潜逃的副厂长,也很快被抓了回来,受害者的家属,还有那个被我排挤的自杀的董事长的家人,每天都会来厂里闹,甚至,他们还打听到了我家的住址找上了门。

我每天处理事情忙的焦头烂额,可是事情进展的却很缓慢,我没办法,只好躲在家里喝闷酒,直到有一天,我喝的酩酊大醉,睡死在了卧室里,我睡着的时候我妻子在身边照顾我,女儿,在她的卧室休息。可是等我醒来,等我醒来······”钱有德说到这里,又哽咽的说不下去,把钱多多抱进怀里好一会儿,才好像汲取到了力量一样抬起头来继续道:“等我醒来,我的妻子,女儿,他们都······都,倒在血泊里,死了,他们死了,你知道么?就在我的面前,我的身边,在我睡觉的时候,他们死了···哇啊······”说到这里,他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抱着钱多多的高壮的身躯,因为那样沉痛的悲伤无法抑制的抖着,好像要没有明天似的宣泄着自己的情绪,直到他再也没有力气,几乎达到抽搐的地步。

钱多多也跟着哭,她再冷静再懂事,也不过是一个六岁多些的孩子,她能做到在听见前面的事情的时候明辨是非不怪罪不惧怕面前这个男人,却做不到,在听到他这段经历时不陪他一起痛苦,一起煎熬。这个男人,在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弥漫在眼里的心疼,大抵,就是为了他的那个被杀死的女儿吧。

钱有德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让自己的情绪再次平静下来,他去厕所洗了把脸,才回来坐下继续说:“那个凶手,是个女人,我醒来时,她就坐在我斜对面的那个沙发上,手里拿着刀,而刀上,还,还滴着血,她看见我醒来,看见我崩溃,看见我向她冲过去,她却笑了,她笑着说‘来呀,来杀了我啊,就像你杀了我女儿儿子一样,就像我杀了你老婆孩子一样,来啊,来杀了我,然后,我们一起下去陪他们,哈哈,哈哈,我等着你,我杀了她俩却不杀你,就是等着你自己醒来,等着你醒过来的时候亲眼看看,看着你的亲人是怎么死在你面前的,是怎么从此和你阴阳两隔再不见面的,是怎么你无论做什么都再换不回来的,哈哈,哈哈,报应,都是报应,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