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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山村外的湖面起了一层薄雾。

墨雪萤喘着粗气在野草丛生的山坡上狂奔,衣摆鞋面都被露水打湿,沾染了一脚的泥土气息。

在她身后,跟着个身高四尺的白面獠牙鬼,青发赤瞳,额上生出长长的螺旋角,角上挂着一盏方形红灯笼,里面青色的烛火随着动作不断跳跃,却没有照明的功能,仿佛一团冥火,阴森诡异。

白面鬼迈着小短腿扭着水桶腰,双手护着灯笼以防掉落,姿势看上去十分滑稽,但不妨碍它跟上墨雪萤的速度。

这提灯笼的是疫鬼,拥有使人传染疫病的能力,其作祟之地瘟疫不断,鸡犬不宁,甚至会造成整个村庄遭瘟死亡,连蟑螂老鼠都不剩。墨雪萤已经追着它十多天了,因其有穿墙逃遁之术,每每追丢,但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次狭路相逢,她绝对要收了这只鬼,证明给家族看,自己不是废物。

不过周围还有水源和田地,万一打斗起来疫鬼喷毒就不妙了,得再把它引得远些。

于是墨雪萤边跑边回头挑衅道:“你的灯笼丑死了,又小又难看,萤火虫都比它好看一百倍!”

疫鬼最宝贝的就是自己的灯笼,它不会说话,便用竖起的海藻头表达愤怒,牛眼红光大盛,脚下生风,瞬间就到了墨雪萤三尺身后,带着一股腥气腐烂的臭味逼近。

世间竟然有这等奇臭!墨雪萤猝不及防下深吸了一口,差点被熏得升天,立即俯下身子扶着膝盖狂呕起来。

疫鬼呼啸而至,尖利的爪子冒着黑气,直直朝她后背抓去。墨雪萤却忽然侧身一抬腿,使劲朝疫鬼的右脚踢去,将它踢了个狗吃屎,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

疫鬼没想到这人吐得天昏地暗,居然还趁机算计自己,幸好双手高举着宝贝灯笼,火苗猛地抖了抖却没有熄灭。

墨雪萤也没闲着,轻轻跃起折下一段柳树枝,右手双指并拢快速在虚空比划着,嘴里念念有词,片刻双指尖出现了一道微弱的碧光,她心中一喜,立即将那碧光朝手中的柳枝注去,然后--

柳枝除了更精神一些,并没有什么变化。

怎么还是不行!

墨雪萤内心哀嚎,想再试一次,但那疫鬼已经灵活的翻身起来了,因为愤怒身上的皮肤开始发青,长毛迎风而立,像长了层水草,周身隐隐散发着黑气,带着一身病毒朝她扑来。

虽然墨雪萤凝聚不出术法,但不代表她脑子笨,也知道打蛇打七寸,对付这疫鬼的关键就在那盏红灯笼,只要将里面的烛火扑灭,失去害人的病毒,看她不将其打得七零八落魂飞魄散。

但眼下来不及多想如何将烛火扑灭,因为那黑气已经朝她卷来了,若是沾染就会得疫病,情急之下,她将手里的柳枝当鞭子使,使劲轮向疫鬼的红灯笼。

嗖--

墨雪萤傻眼,只见柳条才甩过去,就和那长长的“水草”绞在一起,她慌乱往后扯,谁知那疫鬼轻得很,一扯就顺势扑了过来。

腥臭扑面,眼见着一人一鬼就要来个亲密接触,墨雪萤大骇,赶紧伸手去挡,正好碰到冷冰冰的红灯笼。

疫鬼以为她要抢自己的灯笼,护宝心切,立即用全身的长毛将墨雪萤裹得严严实实。

这场战斗发生在坡上,墨雪萤突然被裹成个茧,熏得奄奄一息,但求生的本能还在,使劲地挣扎——然后就挣扎到了地上,轱辘轱辘朝坡下滚去。

当噗通一声,周身传来刺骨的寒意,口鼻被灌入水时,墨雪萤第一反应是,糟了!本小姐不会游水!

随即想到眼下的境遇,又觉得被淹死比病死好,不过这糟瘟的疫鬼也掉进了湖里,会不会使得鱼虾染病,然后传染给人,接着整个村庄陷入瘟疫,家族派人来查,最后从湖里打捞出自己泡得发胀的尸体。

这废材,最终把自己作死了!

他们大概会这么想吧。

墨雪萤只觉得身上捆的那只鬼重的要死,压着她不断下沉,意识涣散,最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安静祥和的村庄,全然不知与一场可怕的瘟疫擦身而过。

自然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今夜的湖面有些不同,迷雾之下,水面泛着蓝色的幽光,波光粼粼,仿佛洒了一层碎宝石,美丽而妖异。

------题外话------

宋无名氏《异闻总录》卷一:“牧童在牛圈闻有扣门者,急起视之,见壮夫数百辈,皆披五花甲,著红兜鍪,突而入。既而隐不见,及明,圈中牛五十头尽死。盖疫鬼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