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京城一片喧闹景象,东南西北客商汇集外城,稀缺货物琳琅满目。
萝芽乃是草原最绚烂一颗明珠,再是奇珍异宝,也难入她法眼,不过有李桃歌作伴,心情大好,遇到小摊必去捧场,有用的没用的疯卖一堆,也不讲价,人家开价再离谱,照单全收。走了两条街,换了四波家奴,随行的太阳花和乞雨草急调五辆马车前来,这都没跟得上郡主挥金如土。
二女在花卉摊前驻足,李桃歌趁机买来三根糖葫芦,色泽晶莹,卖相不错,萝芽接过糖葫芦后喜笑颜开,尝了一口,似乎比之前要甜,问道:“你不是没钱了吗,怎么还舍得买东西?”
李桃歌端起一盆蟹脚兰,一边欣赏,一边随意说道:“再没钱,十文钱还是能出得起,说好了请你胡吃海塞,怎能食言呢。”
“十文?”
萝芽惊讶道:“我记得前些日子买糖葫芦,摊主要了我一两银子。”
李桃歌嘿嘿一笑,“不贵,我若是遇到你这样的金主,敢要十两金子,你刚才买的帷帽,在江南不过五十文,见到你,他要了你五两。这帮商人招子亮着呢,是穷是富,一眼便知,刀子舞的比安西老卒都娴熟。”
萝芽再天真,也知道自己挨坑了,俏丽浮现愠怒神色,撸起袖口,愤懑道:“敢坑我?我去找他评理!敢不退钱,掀翻他货摊!”
一根糖葫芦拦在波澜壮阔的胸前。
李桃歌好言相劝道:“走出货摊,钱货两清,又不是强买强卖,无理可评,官司就算是打到永宁府,理都不在你这边。江南产的东西,拉到京城殊为不易,当然不能以当地行情来衡量,谁知道成本几钱,摊主咬定把货运来时死了人,回去要付安家费,衙门也没办法。”
萝芽咬紧银牙道:“这帮商贩好坏!专门欺负外行,若是敢在草原赚黑心钱,早就六马分尸!”
听到郡主独创的残忍酷刑,李桃歌忽然觉得裤裆凉飕飕,像是没穿衣袍一样。
不远处,有群人聚拢在湖边,不停发出助威声。
赵茯苓踮起脚尖,来回张望道:“公子,郡主,像是有人在打架。”
李桃歌好奇道:“朗朗乾坤,京城打架。莫非是谁家的二世祖喝醉了酒?走,瞅瞅去。”
对无所事事的郡主而言,有热闹凑可比吃肉喝酒有意思,没等李桃歌说完,一个箭步跨出,由于围观者太密集,根本挤不进去,太阳花和乞雨草用暗劲拨开人群,推的大家东倒西歪,引来一阵臭骂。
李桃歌人还没悟道,脸皮已经悟道,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苗头,厚度不亚于名师张燕云,迎着谩骂声走进人群,抠抠耳朵,不屑一顾。
湖边有名高大瘦弱的男子,头戴帷帽,看不清阵容,五指轻握一把无锋木剑,旁边剑匣内放有碎银,约莫有十几两。
他对面的壮年男子捂住左臂,颤颤巍巍起身,脸色铁青朝剑匣投出碎银,转身就走。
“等等。”
手持木剑的男子声音低沉道:“你的银子,不够一两。”
咬字坚硬,尾音吊诡,不像是京城人士。
壮年男子面色涨红道:“身上没带够,容我回家去取。”
高瘦男子用木剑剑尖敲了敲剑匣,“押物。”
感受到周围的鄙夷目光,壮年男子皱眉道:“我说了去取钱,必会言而有信,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非要羞辱一番?!”
高瘦男子淡淡说道:“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以钱相赠,这叫做公道。难道大宁百姓,输不起吗?不服的话,可以再来一场。”
壮年男子咬牙道:“好,再来一场!”
随后舞起戒刀,埋头冲了过去。
李桃歌看的不明所以,朝身边老者问道:“老爷子,这俩人是在干啥?”
“日他个猴子先人!”
老者先是爆了句粗口,本想给李桃歌答疑解惑,谁知不久前生有大病,口才欠佳,想了半天不知从何说起,反而越想越气,又骂道:“老子再日他个猴子先人!”
李桃歌听得迷糊,但不敢扫了对方雅兴,轻轻鼓掌,赞叹道:“老爷子雄风拂槛,日的好。”
老者指着高手男子,瞪圆眼珠子说道:“这猴子是黎秀国的,仗着从师娘那里偷学来的剑术,跑到京城撒野,以一柄木剑挑战大宁英雄,谁输了,给他一两银子,谁赢了,剑匣里的银子全部相赠。”
李桃歌终于弄清楚来龙去脉,哦了一声,朝碎银望去,说道:“以木剑切磋,赢人而不伤人,不失为以武会友之道,不过剑匣内有十几两银子,这猴子赢了十几人?”
“屁!”
老爷子脸色铁青,恨声道:“我那败家子大儿子,自称练了二十年的刀,天天吹嘘自己有刀魁之能,如若遇到大周铁甲和骠月铁骑,不用别人帮忙,他一人能抵千军万马,结果呢,屁的刀魁,一个人就输了八两!把杜家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打了八场,输了八场?
别的不说,挺有钱倒是真的。
李桃歌朝前探出身子,见到了老人左手边自诩为刀魁的男人,脸色涨红,气喘如牛,小声争辩道:“这黎秀蛮子玩阴的,美其名曰比武,但不许动用真气,只以招式分高下。我的刀法,有一半是以真气辅佐,禁了真气,武力折损过半……”
话音未落,老爷子一巴掌呼在儿子头顶,“你禁真气,他也禁了真气,公平比武,废那么多话干啥,八两银子而已,又不是输不起,只知道抱怨,有损大国气象!”
李桃歌暗自竖起大拇指。
老爷子嘴巴糊涂,心不糊涂。
谈话之间,壮年男子再度败北,跌跌撞撞来到李桃歌身前,臊得满脸通红。
腰间传来痒意,回过头,见到萝芽挑眉道:“去灭掉他的锐气。”
“我?”
李桃歌挠头道:“我之前大病一场,小药丸不是跟你说了吗?”
“病了就不能动武了?”
萝芽双臂环胸,大义凛然道:“我若是你,即便是死,也要给大宁挣回颜面。”
李桃歌翻了一记白眼。
久闻草原人好战,果真如此。
以后不知谁摊上这么个好老婆,能活到三十都是喜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