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牛籁子三两下就摸清了厂房设备的门道,甚至还能指出几处关键的改造方向,文蕾惊觉这个昔日在村里晒着太阳打盹的汉子,如今眼里满是精明。
这家伙来京都后,怕是早就把周边的市场和资源摸了个透,更是将她的心思摸的一清二楚,这份敏锐,着实让她都暗自咋舌。
暮色漫过京郊时,文蕾把牛皮纸袋塞到牛籁子手里,五万块现金在袋中压出沉沉的分量,
“先拿着用,不够再说。”
牛籁子也不推辞,一把接过拍在腰间,咧嘴笑道,
“文蕾,你就擎等着吧,哥一定会把罐头厂办的风生水起。俺也清楚,你这刚上班,肯定忙,没事不会去麻烦你的,你这还有福满楼和服装厂的活计在等着了。
这边你就放心吧,我心里都有谱了。”
回市区的路上,聪聪的吐槽在脑海里炸开,
“你倒好,扔了钱就当甩手掌柜,心比天还大!”
文蕾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苦笑
——她何尝不想多盯着点,可想想外贸局的工作,服装厂和福满楼一摊子烂事,
愣是让她这个想做咸鱼的人,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
若不是空间里水果泛滥成灾,又不好将带有灵气的水果抛售市场,她还真不想再开什么厂了。
如今四合院她都买了七八套了,空间里有吃有喝,手里还有点存款,古董、黄金也存了不少,
本可以躺赢的人生,她都不清楚自己把自己搞的这么疲惫是为什么。
每天都像被拧紧的发条,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至于罐头厂,既然她是铁心不想管了,反正她信得过牛籁子,那就索性放手一搏吧。
车灯在夜色里划出两道暖黄的光带,引擎声均匀地响着,顾晨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始终没打破车厢里的寂静。
直到文蕾现住的小院出现在视线中,他才缓缓踩下刹车,路灯透过车窗将细碎的光影投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以后服装厂的事,我尽可能多抽点时间。”
他侧过身,目光灼灼地望着文蕾,声音低沉而坚定,
“服装厂也上了轨道,以后我不会让他们再来烦你。
外贸局的工作不轻松,福满楼还要你打理,别把自己绷得太紧。”
说着,他伸手将文蕾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次,
顾晨话音刚落,车厢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
文蕾感觉耳根发烫,像是被夏日的烈阳直直晒着,连呼吸都变得局促起来。
“知道了。”
她匆匆应了一声,指尖慌乱地摸索着车门把手,金属的凉意都压不住掌心的汗。
车门“咔嗒”弹开的瞬间,夜风卷着花香气扑进车厢。
文蕾几乎是跌下车,高跟鞋在水泥地上磕出急促的声响。
她不敢回头,也不知道如何应付顾晨炽热的双眸,
甚至连再见都没能说,慌忙的打开院门,然后又用力将院门快速关上。
文蕾的后背抵着冰凉的铁门,胸腔里的心跳震得肋骨生疼。
院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嗡鸣,一声比一声清晰,又一声比一声微弱,她死死咬住下唇,连指尖掐进掌心的刺痛都浑然不觉。
月光从门缝漏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她拉得长长的影子,像根无形的线,却怎么也勾不住她仓皇逃离的脚步。
驾驶座上,顾晨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方向盘,橡胶表面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
铁门闭合时的闷响还回荡在耳边,望着那道冰冷的阻隔,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夜风卷着落花掠过车窗,车厢里还残留着文蕾淡淡的体香,
可再抬眼,只剩空荡荡的街道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眼前这道门隔开的何止是距离,更是横亘在两人之间,像是文蕾那从不曾为自己打开的心门。
顾晨京大毕业后,本获国安部录用,却因手中持有的服装厂股份,选择投身地方经济建设,最终被分配至京都政府经济体制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任综合调研专员。
顾晨的工作并不轻松。改革开放初期“摸着石头过河”,
每一项政策落地都需反复推演。
他深耕“利改税”“政企分开”等改革课题,
每周至少三天会穿梭在国营厂与集贸市场里,
揣着笔记本记录工人对奖金分配的困惑、摊主对税费调整的顾虑,甚至蹲在厂区食堂统计职工餐费抵扣比例。
其实顾晨的工作比文蕾更繁琐忙碌,眼下他能做的也仅将“华裳臻品”事务全揽下,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连“福满楼”的活计也想一并承担。
见文蕾忙得脚不沾地,他心疼却分身乏术。
文蕾有意无意的疏离他早已习惯,可偶尔心脏仍会传来刺痛。
不知从何时起,顾晨竟染上了烟瘾,每当心脏传来钝痛,指间总习惯性夹起一支烟。
此刻夜色席卷大地,他坐在吉普车里,指尖烟头明灭,目光穿过车窗,
凝在那扇被文蕾匆匆关上的铁门上 —— 门闩扣合的声响轻得像一声叹息,却重重撞在他掌心里,烫得发疼。
文蕾踩着青砖回到堂屋,木格窗棂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唯有檐角铜铃在穿堂风里碎响。
她转头瞅了眼门闩上晃动的铁皮挂钩,竖着耳朵等那声熟悉的引擎轰鸣——可吉普车像块沉在湖底的石头,半点动静也无。
指尖无意识绞着的确良衬衫衣角,褶皱里还留着白天在服装厂熨烫样衣的余热,却烘不暖心口那点发涩的凉意。
堂屋的白炽灯在头顶滋滋作响,将她的影子扯得老长,投在掉漆的五斗橱上晃摇晃摇。
一股说不出的压抑,让文蕾无所适从,转身她就闪进了空间,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或者说是落荒而逃,自欺欺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