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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欢喜这话说的,有几分苦中作乐,但也有几分道理,确实,乔家接手了老许家这个烂摊子,算是替他们承担了一部分压力。

然而,许怀义却冷笑道,“只是暂时的,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乔家付出越多,将来索求也就越大,指不定会搞出啥麻烦来让咱们收拾……”

要不是还不到除族的地步,他真想撺掇着许大伯把那家人给远远撵走算了。

顾欢喜叹道,“所以,想彻底解决,一了百了,还是得除族呀。”

只断亲都不够,将来犯了大事儿,株连三族,就能连累到他们头上。

许怀义道,“我也想,但现在还不到时候,就算咱再未雨绸缪,也得要有足够的理由才行,不然就成仗势欺人了。”

“那就还是得等机会?”

“嗯……”

顾欢喜无奈的扯了下嘴角,转了话题,“乔家在老许家留了人伺候,应该也是监视他们,或许,还顺带着监视咱们。”

许怀义郁闷道,“不光监视,还要时不时的撺掇两句,给他们洗脑,让他们牢记乔家的好处,准备着随时为乔家当马前卒,我那个亲爹,自诩聪明,会算计人心,难道就看不到这些?”

他自问自答,语气冷然讥讽,“他看到了,也很明白,不过是舍不得乔家给的那些好处,想破釜沉舟赌一把大的而已,所以,最后老许家不管落得啥凄惨下场,都是咎由自取,谁也不用愧疚。”

不是因为蠢被欺骗利用,而是明知前路危险,却妄想贪图富贵权势,那若是输了,纯属活该,完全不值得同情。

顾欢喜点了点头,她本来也没同情,脚下的路都是自己选的,那么将来落个什么结果,不该都自己承担?

她转而又道,“许怀礼揣了一大包银子,去找扈村长批地基,买了十亩,说开年就找人盖房子,五进的大宅院,誓要压咱们一头,还要买田地,周围没了,这才作罢。”

许怀义嘲弄道,“让他蹦跶,用卖妹妹的银子显摆,也亏他有那个脸。”

顿了下,又自嘲道,“他咋会没脸呢,我不就是前车之鉴?当初把我卖了五十两,盖了五间砖瓦房,村里人指指点点,他们谁觉得丢脸了?只觉得光彩呢,现在故技重施,出手就是五进,呵,越发出息了。”

“行了,别生气了……”

“我不生气,我就是看不惯吸别人的血来供养自己。”

“许红莲又不是你,瞧着她应是愿意的,喔,你现在难道不愿意?跟了我,委屈了?后悔了?”

面对送命题,许怀义镇定自若,一本正经的道,“怎么可能?不管是前世还是这辈子,弱水三千,我都只取你这一瓢水,从来就没有第二个选择,媳妇儿,你可不能冤枉我啊!”

顾欢喜哼笑了声,也没再跟他掰扯这个,老夫老妻了,彼此早就熟悉,她从来没怀疑过他,就是嘴上说说罢了,“你那纸牌,还有多余的吗?不是说要给江先生来着?让人送几副回来。”

许怀义满口应下,兴致勃勃的跟她说起新烧制出来的陶瓷马桶,还有能淋浴的整套装置,“真是不能小瞧现在的工匠,虽说各种条件落后,但手艺半点不差,做出来的东西,完全不逊于后世,无非是造型简单点,没那么多花样,可不影响使用,质量也靠谱,我已经吩咐了下人,尽早开工,不过眼下土不好挖,怕是要多费点工夫……”

“苏喆满意吗?”

“嗯,自是满意,不过,没亲身体会到那些东西的便捷,还是少了层意思,咱这边还是得抓紧啊……”

“你看着办吧,我也帮不上忙。”

“不用你操心,我都安排好了,等明年,你只管搬进去住就行,厕所、洗浴房,我都重新设计改装了,院子里,也稍微收拾了下,还有书房啥的,按照你和小鱼的喜好,也做了些调整,保管叫你们都满意。”

“辛苦了……”

接下来,许怀义确实辛苦了几天,学院和新宅子两头跑,学院里的功课不能落下,孙钰对他每日的习武进度也抓的很紧,他自己也很自律,不敢有丝毫懈怠,毕竟竞争厉害,他可没托大到仗着是穿越人士就有啥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论习武天赋,他不及李云亭,论身体优势,他不及赵三友,论努力程度,他也不及孟平,所以,他现在都不藏拙了,还得虚心练习,才能保持住在班级前三名的成绩。

好在,他们班的前三名也是他们整个丁字班的前三,不算丢人,依着目前他们的能力,过了年差不多就能升丙班了。

在学院投入学习后,回到新宅子就忙着搞装修,淋浴间相对来说要更省事一点,铺设好排水管道就行,厕所就得需要挖池子了,其中还有不少需要处理的细节问题,许怀义前世改装过农村的旱厕,尽管有经验,但各种施工工具落后,也属实折腾了好几天。

等他这边完工时,都到小年了,学院里放了假,不过几个同窗好奇,还是跟着到新宅子里看了看,亲身上阵体验了一把,然后就被征服了。

方便是其一,其二是干净,尤其是改装后的厕所,几人走进去时,压根没意识到这是厕所,实在是布置的清雅,分了里外俩小间,外间是洗手池子,整块石头凿成的池子古朴天成,旁边的架子上,依次放着肥皂,毛巾等物,还摆了一瓶梅花做装饰,甚至墙上还挂了几幅画。

至于里间,给人最大的直观感受便是简洁干净,马桶和便池都是雪白的陶瓷烧制而成,墙体贴了颜色绚烂的石头,地面则是规整的青砖,除此外,屋里再无多余的东西,喔,还有个放纸的木盒,悬挂在墙体上,抽取方便,整个屋里,没一点异味。

至于使用后,满意度直接拉满,用水一冲,干干净净,不埋汰不尴尬,能最大程度的维持有钱人的体面。

试问,谁不想要一套?

除了孟平,其他人都是当场就下了订单,价格不便宜,但这东西属于一次性投资,能受益终身的,这点钱,他们还是舍得花。

许怀义当然来者不拒,只是眼瞅着过年了,要开工得等正月十五以后,烧制那些东西,也需要时间,所以急不来。

但苏喆急啊,他如今在二皇子面前越来越露脸,也就意味着越发被看重,这是好事儿,却也代表了压力,他不敢有半点得意忘形,相反,比过去,办起差事更加尽心尽力,所以,这新式的厕所和淋浴间有了样板,他压根等不到过了年再开展,便央求许怀义帮他。

许怀义只答应借人给他到二皇子府上施工,他自己是不想去掺和的,他可以跟苏喆交好,却不能跟二皇子过多有接触。

苏喆也明白,所以并不苛求,只要同意借人给他,他就知足了。

他带走了许怀义七八个下人,还给他两大箱子书籍,大多都是市面上没有的,算的上是奇书、孤本,只是不是真品,是手抄的,许怀义不在意这个,如获至宝,高高兴兴的带着回了湖田村。

因着今天是小年,学院中午就停课了,若不是许怀义要带着同窗去新宅子体验新式厕所,早就回来了,这会儿到家,倒也不算晚,天还亮堂着,一进村,就听到喜气洋洋、充满年味的童谣。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大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走一走。”

这些唱童谣的孩子们里,自然没有顾小鱼,倒是有扈村长的小孙子,许大伯和村长叔的孙子也在,见到许怀义,都呼啦啦围上来,七嘴八舌的喊着“许三叔”,叽叽喳喳的,很是热情亲昵。

谁都知道许怀义疼孩子,逃荒路上,他们就感受到了,办临时课堂,给他们讲故事,到了京城落户后,为了他们能有出息,还投钱建了学堂,还给他们勤工俭学的机会,去庄子上帮忙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赚银子,所以,全村的孩子,最喜欢的人就是许怀义。

许怀义乐呵呵应着,没有半点不耐烦,从车里拿出两包点心来,分给所有的孩子吃。

“谢谢许三叔!”

“许三叔最好啦!”

“以后我有出息了,也孝敬许三叔。”

“我也是……”

除了孩子,大人们也都围上来打招呼,许怀义从车上下来,一一寒暄着,跟每个人拉着家常,神情自在亲近,啥架子都没有。

村民们心里熨帖,待他越发热情。

从进村到山脚下,短短的一路,走了小半个时辰,回到家,就跟顾欢喜显摆,“太受欢迎也是种甜蜜的负担呐,从村口到咱家,我最少跟百十个人说过话……”

顾欢喜递给他一杯热茶,“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许怀义笑着一饮而尽,把闺女抱过来逗着玩儿,亲香了一阵,问道,“小鱼呢?”

顾欢喜翻看着他带回来的两箱子书,头也不抬的道,“还在江先生那儿上课呢。”

许怀义嘴角抽了下,“今天小年啊,这都不放假?江先生可真够勤快的,你没给他送纸牌去吗?”

“早就送去了。”顾欢喜看见书就走不动道,尤其这些书,家里都没有,她更是激动了,连跟许怀义说话都有点敷衍。

“看来纸牌对江先生的吸引力还是不够呐,啧啧,辛苦咱家小鱼了……”许怀义煞有介事的感慨了几句,抱着闺女起身,“你整理吧,我去接儿子,顺便给儿子请假,过年了,别人的孩子都在外面疯跑着玩,咱家的还得读书,也太委屈了。”

顾欢喜好笑的抬头嗔他一眼,“是你觉得委屈吧?小鱼自己可什么都没抱怨,算啦,你去吧,不过除了请假,也请江先生来家里吃饭吧,今天小年,他也没旁的地方去,咱们一起过节还热闹些,我已经吩咐卫慈多做些菜了,还安排了小火锅。”

许怀义痛快应下。

他把闺女裹在披风里,抱着到了江家时,顾小鱼也正准备下课了,看到他,四平八稳的脸上明显透出几分惊喜,眼睛亮如星辰,叫人看得心头发软。

“爹……”顾小鱼上前行礼。

许怀义乐呵呵的应着,揉了把他的脑袋,动作不甚温柔,却极为亲昵自然,不知道的人,绝对想不到俩人之间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

阿鲤看见顾小鱼,兴奋的伸着手,小短腿也不老实的扑棱着,想要奔向哥哥的怀抱。

顾小鱼笑得一脸宠溺,很自然的伸手去接,他喜欢抱着香喷喷又软糯糯的妹妹,只要在家,妹妹的贴身丫鬟都抢不过他。

但亲爹除外。

许怀义舍不得撒手,他甚至还幽怨的问闺女,“阿鲤,你不喜欢爹爹了吗?”

阿鲤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吮着手指,不知道咋办了。

顾小鱼,“……”

见到亲爹的欢喜都打折扣了呢,谁叫爹回来就和他在妹妹面前争宠呢。

偏他还是争不过的那个。

江墉看着爷仨的互动,不由笑着调侃了几句,语气里,不乏羡慕。

许怀义笑着上前见礼,聊了几句后,便提出邀请,去家里一起过节。

江墉只迟疑了片刻,就应下了,让老仆带上一坛子好酒,便一道去了顾家。

顾欢喜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人一到齐,就让人端上桌,没有山珍海味,却是满满的人间烟火气,中间搁了个小火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更叫人心头温软,对于过节,不再是流于一种形式,多了情义和温度。

男女也不用分桌,依次坐下,江墉辈分最大,说了几句开场白,就都动了筷子,席间,也没食不言的规矩,许怀义陪着江墉天南地北的聊,相谈甚欢,唯一遗憾的便是焦大夫没能从登州回来,那边的疫情已经控制住了,但连着下了几场雪,行路困难,前去救援的人都被迫留在当地过年,顺便着善后收尾。

也因此,朝廷的奖赏也迟迟没能发下来,当事人都不在,奖励给谁去?

不过,孙家已经给许怀义私底下透露过,对于顾欢喜献的那张药方子起了大作用,一个诰命是稳的,其他的赏赐,就随意了,多不过是些金银绸缎之类。

饭后,许怀义和江墉又去了书房继续聊,还带上了顾小鱼,这次说的是朝中的事儿,许怀义有不懂的就请教,也不拐弯抹角,很是实诚,江墉帮着解惑,也不藏私,甚至,面对许怀义举一反三的领悟力,激发了他好为人师的一面,恨不得倾囊相授。

走的时候,顾欢喜把一早就准备好的节礼,让卫良给送到江家去。

而许怀义把江墉送出门,顺嘴邀请他打牌,他这不是放假了吗,每天都能抽出点空来玩耍了。

没想到,江墉竟一口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