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万？”温从戎“腾”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发青，怒目圆睁，“你要这么一大笔钱做什么？！”
商洛对他的愤怒视若无睹，他放下勺子，靠在椅子上，嘴角始终带着笑，纤细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中的打火机。
那是一个棕色的打火机，因为长期被人放在手中摩挲，上面的徽章已经隐隐模糊，但还是一眼认出来，属于军部的旗帜。
——是霍闵生的东西。
他现在不仅是温家的养子，还是霍闵生的情人，这个认知让温从戎沉默了两秒。
他低头吩咐一旁的孙妈带温以嘉还有小少爷离开这里，餐厅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他强压怒火，声音低柔道:“阿岑，你只是一个omega，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如果你有想要的衣服、珠宝，完全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可以买给你。”
商洛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的打火机，抬起眼眸，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五百万换父亲保住这个位置，我觉得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如果你们不想做这笔交易，也可以，反正我无所谓。”
他挑了挑眉，脸上笑意不变，等着对面两人的反应。
温从戎的脸色愈发黑沉，他盯着商洛的脸，嗓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沙哑还略带变形:
“甘岑，你是在故意报复我们，你还在记恨小嘉以前对你做过的事？”
“怎么会？”商洛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抹惊讶，“父亲为什么会这么想，你不是都说了吗，多亏温家，我才能平安活这么大，我心中一直很感激你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不过，既然你们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不如交易就此作废，我就不打扰了。”
他微微一笑，起身，拉开椅子，转头就想离开。
“等等！！别走！！”
温从戎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孟岚已经迅速起身，一把抓住了商洛的手臂。
她脸色没什么血色，肌肉僵硬，吞了吞口水，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哀求的意味:“我们答应你，给你这笔钱，你，你帮帮我们……”
“好啊。”商洛坐下来，看了面色铁青的两人一眼，似笑非笑道，“早这样不就好了，三天后，我要看到这笔钱，准时打进这张卡里。”
孟岚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
见一旁的丈夫脸色还是阴沉沉的，急忙拉了拉他的袖子，又对他使了一个眼色。
温从戎这才泄气了一般，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钱会准时到账的，你放心。”
商洛专心致志地低头喝汤，听到这话，嘴角小幅度地扯了一下，眼神阴沉难掩讥诮:
“那就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
温从戎冷“哼”了一声，用力摔了椅子离开了饭桌。
留下孟岚一个人面对商洛，她赶紧补救似的解释道:
“你别介意，最近他心情不太好，不是针对你的缘故，加上小嘉生病的缘故，所以才——”
“我没生气啊。”商洛直接打断了她的解释。
他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抬头看着孟岚，笑容十分温和。
明明是一个普通的笑容，但搭配上甘岑白到几乎透明的肤色，再加上他那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
孟岚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见到甘岑，她总觉得他变了，具体哪里变了却又说不上来，明明人还是那个人，说话语气这些也还是一贯的属于甘岑特有的寡言温和。
但偏偏每句话都仿佛带了一把锐利的毒刺，扎的人鲜血淋漓。
她看着他，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刚满九岁，满身伤痕，嘴角带着血痂和青肿，怯生生地躲在门后。
用一双空洞的黑色眼睛打量这个残酷世界的小男孩。
那是甘岑么，孟岚想，过去的记忆早就在脑海中褪了色。
她只记得，他第一次来到温家别墅时，她牵着他的小手，他被啃的乱七八糟带着血丝的指甲。
帝国和联邦连年打仗，战乱过后，孤儿院的孩子数量骤增。
温从戎作为参政议员，他必须要在民众面前树立自己的良好形象。
——参观孤儿院，和孩子们一起做游戏拍照，显然是一场完美的政治作秀。
必要的时候，孟岚还要陪着丈夫一起，向大众展示这份恩爱和谐的夫妻关系。
她就是在那里，第一次遇到了甘岑。
与含着金汤匙出生，备受宠爱的温以嘉不同。
甘岑的母亲是一个靠出卖皮肉维持生存的妓女，她意外怀孕，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生父是谁。
这不是什么新鲜的故事，战乱过后，物资紧缺，大量未成年或者成年omega为了活下去被迫沦为雏妓，政府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而无能为力。
怀孕在妓女中并不新鲜，各种黑诊所的人流技术已经到了非常发达的地步。
但甘岑的母亲，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她坚持要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为此，她连最后出卖身体的谋生手段都被迫丢掉了。
生产的时候，大出血死在床上，哭声引来了房东老太太，本来老太太以为一尸两命，都准备把两人一起丢进垃圾桶。
没想到那个刚出生的婴儿，在乱糟糟的襁褓里，发出的微弱的像小猫一样的哭喊声。
甘岑就这样被送到了孤儿院，长到九岁。
孟岚并不知道他在孤儿院里遭遇了什么，不过，看他瘦的仅剩一把骨头，身上青青紫紫新伤叠着旧伤，还有嘴角的血痂。
大概率也猜到了，他在里面过得并不好。
孤儿院不是什么天堂圣地，里面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一点都不会少，失去父母庇佑的孩子，过早的学会了如何讨好成人世界的大人们。
孟岚可怜他，但也从未想过改变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