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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制药材不可用金银铜铁制的锅具,必须用陶器瓷器的器具,才不会破坏药性!”
“炙甘草,分为蜜炙、盐炙、醋炙、酒炙,料不同所炙出的甘草药效就会不同,所以从挑选锅具、用料拌药材、炙药材、分装入箱、转运入库,每个步骤都不能出错!”沈鹿娘说着。
她说完后,手下的一名医女会重复喊话,以保证所有女工都能听见。
女工们认真听着,不敢走神……如今,她们已经知道培训不是东家有钱闲得慌,而是一个必须的过程。
一个甘草都有这么多的炮制方法,炮制方法的不同,它的功效还会不同。
还有那个叫地黄的,它更是分生制与熟制。
而熟地黄还需要像黄精那样又蒸又晒的,但炮制过后,熟地黄的价格会飙升不少。
还有些药材,比如半夏,没经过炮制时是有毒的,加姜或者矾炮制后,毒性才会消除,才能用来治病救人。
还有细辛这个药材,它也有毒。
它的毒还能通过呼吸进入人体,所以炮制细辛时,不仅要蒙住口鼻,还得露天炮制!
总之,炮制药材坊这份工,不是那么好做的,它是一份需要学很多知识的活计。
她们已经不是在干活,而是在学医、学制药,很是了不起呢!
山新叶、李甜丫、武静娘、刘绣绣都听得认真又激动,不断告诉自己,要好好学啊,这可都是不外传的手艺呢。
沈鹿娘继续道:“晒干的甘草也能直接入药,称为生甘草,有治疗咳嗽的功效,但性寒。而炮制过后的炙甘草不仅能去掉寒性,还能提升治疗咳嗽的药效,激发润肺补益等功效。”
“所以炮制药材就是一个祛毒祛杂质,增加药效的过程。”
“蜜炙甘草,要先炼蜜,把蜜炼煮到一定浓稠度后,就可以把甘草片放到蜜里搅拌均匀,然后装罐子里,闷上最少六个辰时,就是一夜的时间。”沈鹿娘说着,喊来刘九老婆子家的刘大丫刘二丫:“把裹上蜜的甘草片装罐封好。”
“是!”两小姑娘压下激动,动手去装蜜甘草片。
沈鹿娘又喊彭苏氏:“你识字,过来写便签,贴罐子上……把它是半制品、什么时辰封罐闷制、到什么时辰闷制结束的时间点,全部写清楚。”
“是。”彭苏氏背着她的笔墨纸砚箱,从里头拿出纸笔,写好便签,递给沈鹿娘过目。
沈鹿娘点头后,她暗呼一口气,才把便签认真地贴到罐子口上。
沈鹿娘又喊手下的医女,把昨天闷制的几罐蜜甘草片拿来。
“这是昨天就用蜜闷过的甘草片,时间已经超过六个时辰,现在开始教你们炒制。”沈鹿娘把一罐蜜闷好的甘草片,倒进锅里:“小火慢慢炒,炒到蜜干为止。”
两刻钟后,终于炒制好,甘草片变得干燥、颜色变成老旧木柴的黄色。
沈鹿娘又招呼女工们:“都过来摸摸、看看、尝尝,记住它的干燥度、颜色、以及味道。”
女工们照做,把一罐蜜炙甘草片都尝完了。
山新叶心痛,举手说:“沈管事、肖老嬷嬷,这蜜炙甘草片的钱,从我们的工钱里扣吧。”
“这是蜜炙甘草,蜜很贵呢,尤大夫给咱们药材坊的购买价又低,我们要是吃了不给钱,东家这药材坊怕是开不到过年。”
曹村长媳妇曹范氏忙道:“呸呸呸,小丫头胡说啥,我们药材坊生意兴隆,能开到几百年后!”
死丫头真是啥晦气话都敢说,但是吧。
曹范氏看向肖老嬷嬷:“嬷嬷,咱们药材坊有在赚钱吧?没亏本吧?”
就这炮制药材的用料、就这炮制好的药材的卖价,不亏本都说不过去唷!
女工们也齐齐看向肖老嬷嬷,眼里都是担心,实在是,肉眼可见的这炮制药材它不赚钱啊。
肖老嬷嬷心下暗笑,脸上却严肃道:“放心,药材坊不靠炮制药材赚钱,靠得是卖新药赚钱。”
炮制药材本来就是没利润的。
医药行当的利润出在一整条经营线上……压低价格收购好药材、买死契下人炮制药材、再用医馆药铺,高价卖出药材。
所以东家雇用女工来炮制药材,真真是心善了。
世家的药行可不会这么做,都是死契下人,日夜不停的炮制药材,下人因炮制药材中毒了、累死了,就扔乱葬岗,不会有任何纠纷。
叮铃叮铃!
沈鹿娘摇响铃铛,道:“认真学炮制药材,再胡乱提问无关的问题,记过扣工钱!”
“是。”女工们急忙回神,继续跟沈鹿娘学酒、盐、醋炙甘草,学了一整天,把文盲山新叶都学得认识了甘草、蜜醋盐酒、生、炙,这么些字。
咚咚咚!
咚咚咚!
下午申时,下工鼓响起,女工们是摁手印下工。
是出了女工工坊大门,又过了仓库片区,进入大门大道后,才碰见男工人们。
“嘿,我们今天学了炮制细辛。炮制那玩意可好了,我们提前半个时辰就不干活了。坐着等下工,说是怕中毒,要提前半个时辰下工观察。”
“观察啥?露天炮制,那细辛的药味都飘天上去了,哪里还能中毒。”
“不能这么想,秦老大人、秦二爷、荀老都说了,炮制药材要谨慎。”河望田提醒着一位少年工友。
“嗯嗯嗯,做这活计要谨慎再谨慎,我刘多田都记着呢!但我觉得荀老他们确实夸大了,确实没啥危险啊。有危险也不怕,我刘多田要给药材坊干一辈子,等四十岁后,去风险药材班,挣那一个月一两四钱银子的高工钱!”
刘多田喊着,瞅见刘绣绣跟刘方氏后,朝她们疯狂挥手:“堂姐、堂嫂,嘿诶,我在这里呢,我们今天学了炮制细辛,你们今天学了啥?!”
刘绣绣跟刘方氏没回答,只道:“走快些吧,家里人都在大门口等着咱们家去呢。”
不可对外透露炮制药材的细节,这是工规,刘多田这臭小子还大喇喇的问出来,想被开除?!
其实炮制哪种药材是能说的,只是炮制的细节与过程不能说,所以刘多田虽然爱叭叭,但没犯工规。
而很多工人也在跟家人说着,他们今天学了啥。
工人家人听后很高兴,路前、高真知、郑千佳等学子听得脸色沉沉,搬运建材的活计都快干不下去了。
“路同窗,怎么停下了,继续走啊。”施松信催促……抬着大石墩子停在半路听工人说话,很累人的,肩膀还被扁担压得生疼。
路前不答,只说一句:“你之前说,她是女子,无法科考入仕,这辈子都做不了你我的政敌,无须太跟她较劲,忍到咱们游历结束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