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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黄荆条都精挑细选过,每根还用牛皮子打磨得油光水亮,是村里送给夏秀才的教鞭。

作为专门教育人明事理的工具,用在此时非常合适。

徐冬娟哪里肯选棍子打自己,眼珠一转,一咕噜爬起来就往外走,嘴里还不服气的嚷嚷着:“偏心,偏心,你们都偏心!我就是个没娘疼的,现在又嫁出去了,连在娘家说几句话都要挨打,看你们以后怎么去见徐家的列祖列宗!”

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先走,等回去再教唆莲花娘过来闹就是,秦氏休想过上安稳日子。

她想走也只是她想,江枝可没有答应。

见徐冬娟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江枝对马关道:“把她抓回来,打六下!”

之前是殴打后母,现在还得再加上一条:藐视法庭!

此时徐冬娟脚下生风,一路小跑着就往学堂外面冲,惊得围观的村民和学生纷纷让开,却被李老实拦住:“大女儿,你别急着跑,来都来,还是先听村长把话说完!”

徐冬娟一顿:“滚,谁许你当爹的。”

李老实嘿嘿冷笑:“你年纪不大,怎么记性不好,秦菱是你娘,当然还有爹。”

徐冬娟气得咬牙还想硬冲,已经被追过来的马关抓住手臂往后一抛。

她整个人倒飞着回去,落在江枝面前跌了一个狗啃泥,顿时摔得七荤八素:“哎呀,摔死我了!”

不等徐冬娟回过神,马关手中拇指粗的黄荆条带着呼啸就抽出去,正落在徐冬娟的大腿上……

“啊!”徐冬娟一声惨叫,透骨疼痛瞬间蔓延全身。

巴郡的冬天不是太冷。

这里的人过冬时习惯上身一件厚袄,下身两条薄裤。

白天到太阳底下晒晒,火边烤烤,晚上在被窝里团成球,哆哆嗦嗦的冬天就过去了。

所以虽然江枝没有说扒了裤子打,黄荆条子隔着两层布落在肉上,还是一样疼得抓心挠肝。

第二下,第三下,徐冬娟立即在地上成了滚地葫芦,拼命想躲开马关手中的棍子。

可她哪里能逃,被马关一下一下抽得哭爹喊娘:“大爷爷,大伯娘,二伯娘,二爹,小幺爹,你们快来呀,要打死人了!”

她拼命对旁边围观的徐家人求救。

换成几年前,徐冬娟跟秦氏吵吵闹闹,自然会有人说一句“娘俩吵架,过了就过了,别伤了和气”,让秦氏主动赔礼道歉,此时却没有谁出声。

有人站在江枝身后嘀咕了一句:“以前这两个没少吵架,哪能打人,徐冬娟还是回娘家的姑奶奶!”

江枝虽然眼睛看马关和徐冬娟,耳朵却灵着,把这句话听了一个正着,没有回头看是谁在多嘴,只说了一句:“既然你说以前了,那你就照以前的日子过,明年蚊香作坊别干,想要钱就自己上山烧炭去。”

那人脸色瞬间变了,摸着头缩回人堆:“没啥,我瞎说的!”

所有的痛都得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反正伤害是别人的,太平是自己的。

学堂中站着百多人,每一双眼睛都看着场里徐冬娟被抽得鬼哭狼嚎。

莲花娘跪在地上抖如筛糠:“要打死人的了,要打死人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股微热在腿间蔓延,好在冬天穿着两层,尿湿的裤子贴在腿上别人看不见。

在莲花娘旁边,秦氏同样跪着,可是那眉飞色舞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她在受罚。

若不是最后一丝理智还在,她肯定要蹦起来拍手欢呼。

即便这样,人能控制,嘴巴控制不住,一张一合动个不停。

莲花娘若是清醒点,肯定能听到秦氏在说:“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左一下,右一下,使劲抽!使劲打!”

这么多人,最难受的恐怕还是徐根庆。

挨打的是同父异母姐姐,跪着的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岳母。

莲花也不好过,哪怕有徐根庆扶着也站不住,大香赶紧把教室里的凳子搬了一根出来让她坐下才稳点。

“庆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两个啥都不知道啊!”莲花使劲忍住不哭,问旁边的徐根庆。

这两人还真的很尴尬。

正如莲花娘说的那样,两人的婚事是徐冬娟做的媒,现在过得甜蜜恩爱,还需要感谢这个大媒人。

但两人也清楚大姑姐做媒的原因,并不是为了徐家好,只是故意恶心婆婆的。

这两人心里清楚,江枝更清楚。

秦氏对徐冬娟真是恨之入骨,自然把一切都给江枝说了。

别看莲花跟徐根庆的婚事是徐冬娟牵红线,其实就是一场算计和阴谋。

徐冬娟虽然出嫁,可不愿意秦氏这个后娘好过,也不想徐根庆比自己亲弟弟好过,自然要想办法添堵。

她嫁在隔壁镇上,夫家做着一个小生意,莲花娘的娘家赶集跟她认识。

知道丁家都是糊涂蛋,家里有女儿,就要给莲花说亲。

然后借口让徐根庆和大哥兄弟俩去她家帮忙干活,和莲花见一面,两个年轻人没意见,大姑姐当场做主定下这婚事。

不光是没有让秦氏这个亲娘知道,就连徐根庆也是懵懵懂懂,只觉得莲花长得不错,笑起来也好看,说话软糯糯的,不是其他女人那么凶。

等到秦氏知道,已经是要徐家这边送礼过门提亲了。

秦氏当然是大闹,但没用,反而又被村里族人教育:“不懂事,能有这样为娘家兄弟张罗婚事的大姐,你该跪地感恩,以后记住要把继女当贵客对待。”

亲儿的婚事就这样让人抢去,秦氏真是硬生生被塞了一个苍蝇在嘴里,打落牙齿和泪吞,她对莲花怎么好得起来。

通过莲花娘这个没脑子的,徐冬娟随时可以掌控徐家事,就连跟秦氏吵架都有嘴替。

徐根庆过得好,秦氏就要对她这个继女低头承情,一辈子都得低声下气。

徐根庆过不好,秦氏自然过不顺心,这正合她心意,巴不得秦氏受苦,日子不能比自己好过。

至于莲花……莲花母女都只是工具人而已,她的幸福快乐跟徐冬娟无关。

要是莲花被秦氏打死了,徐冬娟肯定第一个怂恿莲花娘家要秦氏坐牢抵命。

说起来,秦氏以前对莲花的磋磨,倒有一半是在发泄对徐冬娟的怨恨。

前半辈子被徐冬娟欺负,后半辈子依然摆脱不了她的阴影。

场上,足足六棒打完,徐冬娟嗓子都嚎哑了。

马关是懂打人的。

以前主家处罚下人,就是要让人怕,让人体会这疼的感觉。

所以需要慢慢打,等一棒的酸爽劲过去,再打第二下,让那痛苦完完整整享受够。

棒打完了,徐冬娟已经疼疯了,红着眼瞪江枝:“我不服,我有什么错,你要这样打我?”

江枝冷哼一声,对村里那些孩子道:“学堂是读书明理的地方,你们已经上学一年,正好考一下学业,大家来说说,她为什么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