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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的梦中呓语惊醒了正趴在床头熟睡的马皇后。

屋里黑灯瞎火,马皇后转头时看见黑暗的环境中两名僧人身披紫色袈裟,周身泛着淡淡的白光,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阿弥陀佛。”

之后飘然离去,马皇后以为自己这些天照料丈夫太过劳累了看花了眼,她更着急现在的朱元璋,马皇后紧紧抱着全身发抖的丈夫。

连忙问道:“重八,重八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朱元璋全身如同痉挛一样,颤抖了好一阵才安静了下来。

他全身大汗淋漓像水泡湿了一样,睁开眼看了看四周黑暗一片。

掌心里传来熟悉的温暖,朱元璋不敢相信问道:“咱还活着?”

马皇后见到他醒来,这些天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此刻的她泪水划过脸庞,对着朱元璋轻声说:“重八你还活着,活的好好的。”

朱元璋抓住老妻有些粗糙的手温声说道:“这些日子可是苦了你衣不解带的照顾咱。”

马皇后摇摇头拿出火折子正要点亮油灯之时,朱元璋焦急的问道:“樉儿呢?樉儿不是一路上都跟咱们在一起吗?”

马皇后拿着火折子的手止不住有些颤抖,点了几次没点燃灯芯,她很快缓过神来,强装镇定说道:“樉儿一路风尘仆仆洗了个澡便去休息了。”

二十多年的夫妻,朱元璋察觉一丝到不对劲,接过她手里的火折子点燃灯芯之后。

朱元璋将员外袍服披在身上,套上靴子,站起身说道:“咱做梦梦见他浑身是血,不看一眼咱这心里放不下心。”

马皇后一脸慌张说道:“现在是三更天了,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朱元璋没有听劝,直接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刚出门就看见汤和抱着刀靠在墙角呼呼大睡,朱元璋直接踢了他一脚。

汤和被疼醒没有半点懊恼之色,反而嘿嘿直笑:“主上你终于醒了,老汤我还以为你醒不来了。”

朱元璋面色忧愁说道:“咱没闲工夫跟你瞎扯淡,樉儿在哪个房间?还不快快带路。”

汤和收敛笑容回答:“秦王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陛下最好是先做心理准备。”

汤和同样是一名父亲,看到朱樉的模样不由为之动容。他没有阻止因为这一面可能是永别。

朱元璋焦急万分一路跟在汤和身后,他的心脏不停「扑通、扑通」的乱跳。

来到开福寺方丈所住的精舍内,一名接近两米,虎背狼腰的老和尚站在门口。

对方身披袈裟,胡须花白,朱元璋一眼就认出了他。

此人就是单枪匹马在万军丛中差点将他阵斩的元末第一猛将张定边。

朱元璋放下了往日恩怨直接开口问道:“我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张定边打开房门将他领了进去,朱元璋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烈的中药味。

屋里点满了蜡烛,将里面照的通亮。

朱元璋走到床前就看见了让自己心碎的画面。

躺在床上的朱樉面如白纸,浑身上下全是伤口,胸前裹着厚厚的纱布。

血水从纱布中不断渗出滴落在床上,染红了整片床单。

朱樉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胸口起伏不断喘着粗气,朱元璋见他肩膀上的血洞还在汩汩冒着血。

手忙脚乱下伸手按了上去,疼痛惊醒了昏迷的朱樉,他面色平静声音气若游丝说道:“老头子别按了,肩膀太疼了。”

朱元璋将手拿开,看到地上卸下来已经残破不堪,碎裂成几片的鱼鳞直身甲,上面插满了箭簇。

他的眼里布满了泪水,抓着朱樉的手痛哭失声:“你把咱的话当耳边风,谁允许你这小王八蛋自作主张的?”

朱元璋抓着朱樉的手都在颤抖,朱樉皱眉说道:“老头子,你抓疼我了。”

朱元璋握着他的手,发现朱樉手心一片冰凉,对张定边大喊道:“老和尚,你快看看,救救咱的儿子”

自从安葬父母以后,发誓终身不再求人的朱元璋不顾一个皇帝的威严直接跪在张定边身前,拼命拉拽他身上的袈裟。

张定边摇了摇头,将朱元璋扶起后说道:“令郎是老衲的爱徒,老衲岂能不尽心尽力救治。”

“令郎伤势过重已非人力所能回天,还请施主节哀。”

说完张定边直接关上房门转身离去。

朱元璋心里有着滔天怒火,可看到濒临死亡的朱樉,他的心里好像泼了一盆冷水只剩下一片冰凉。

来到床前握住儿子的手,一向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的朱元璋彻底乱了心神安慰道:“你听爹的再坚持一下,爹马上叫人准备车马,去将中都的太医连夜接过来一定能治得好你。”

朱樉勉强笑了笑:“老头子你放心,我还没把你从皇位上蹶下来了。”

说着他眼神涣散,瞳孔没了亮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老头子,我该走了。”

说完闭上了眼睛,面容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朱元璋颤抖着手放在他的鼻翼之下,发现彻底没了气息。

“樉儿不准走,朕不准你死。”

心如刀绞的朱元璋直接抱着朱樉冰冷的身体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的儿啊。你睁开眼看看爹啊。”

马皇后扶着门框不敢进屋,她怕一见到朱樉再也坚持不住。

她必须强撑着体弱多病的身子将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孙子抚养长大。

马皇后强忍着悲痛轻声念道:“樉儿你还是狠心扔下娘一个人先走了。”

守在门外的汤和听到屋里「哐当」一声,急忙跑进屋内将朱元璋抱了出来。

“陛下,陛下哭得晕厥过去了。”

院子里一片混乱,另一边的禅房内敏敏哭喊着拍打房门。

徐辉祖、李景隆、汤鼎三人死死将房门抵住不让她出来。

“放我出去,我要看看他,哪怕是最后一面我敏敏帖木儿也要陪着他。”

李景隆一脸痛苦解释道:“表婶,是表叔不让你见他的。”

敏敏披头散发,哭得撕心裂肺道:“他怎么能狠的下心?”

“我要去见他。我要去地下见到他问个清楚。”

说完敏敏想朝墙壁上撞去,房间内几个宫女死死抱住她的手脚,不让她寻短见。

李景隆和徐辉祖心里都清楚朱樉狠心的原因——他浑身惨不忍睹,敏敏见了一定会做傻事。

徐辉祖脑海里还回想着朱樉弥留之际说的话「不要让妙云为我守节。」

徐辉祖难受的直掐大腿,忍不住在心里骂道:你倒是走的轻松,活着的人天都塌了。

柴房附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身小沙弥打扮的张中听到远处传来的哭喊声。

张中抚须对着刘伯温笑着说:“从此以后天命归位矣。”

听完刘伯温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因为他恩将仇报害死了一个好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将让他惶惶不可终日,余生活在愧疚之中。

在张中走后,刘伯温感叹道:“杀良助恶,秦王又有何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