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念且不胜,如何能够超脱!”真异大喊一声,好似要对张元敬来个当头棒喝。
霎时间,那些凡人念头如同暴风骤雨般往张元敬识海中涌入,袭向他的元神。
张元敬却似沉浸在某些念头中,不可自拔。
数息之后,一种无形之力,顺着无数欲念,撞击在张元敬的元神之上。
“呼呼呼——”如同一阵又一阵的劲风掠过,刮得元神不住颤动。
张元敬仍然没有反应,只是徜徉于数个念头,但在其中一个停留时间越来越长,而那念头也变得越来越大,渐渐占据识海近半的空间。
从外而来的凡人欲念被挤压至边缘,但更多的欲念从外涌入,往张元敬的那个念头上扑去,企图混入其中,将之搅浑。
张元敬全然不理,只是专注于舒展那个念头,使之越来越大。
“当家的,家里的盐不多了,该下山去买些了。”
“唔,明日……后日吧,待俺再打几头野物,寻些药材,去山下换了铜钱,买些回来。再裁些粗布,要什么颜色的?”
“俺不要了,裁五尺青布,给娃做两件短的,他的衣又磨破了。”
“唔,还要买别的吗?”
“其它的,都还能用,以后再说吧……”
“爹,俺想要个风车!”
“要什么风车,那东西你爹也能做!”
“可是没有集市卖的好看!”
“就是个耍的东西,要什么好看!不能买!”
“我就要!”
……
张元敬早已那儿时记忆忘去,此时却不知如何,又清晰地想了起来。为了得到那个风车,他拽着娘的衣服,又是哀求又是吵闹,被打了几顿,依然不肯放弃,非要不可。娘却就是不允。最后,爹在集市买了一个,偷偷塞给他,为此被娘埋怨了好多天。
一幕又一幕的场景,在他脑海中如走马灯似地浮现又消失,每一次都会展现不同的细纷节,给他以不同的感悟。
至于真异放来的诸多欲念,虽然纷繁芜杂,有的甚至狰狞凶恶,但皆不出凡人之本,与他的体悟并不相悖,故而不仅未能干扰他的念头,反而让他的念头更加壮大、志意更加坚定。
他已能明白,那位镇压荒古异兽的人族前辈,为何要把创立真言之道的人族大能称为修道入魔之人,宁愿被其干扰,耽搁镇杀异兽之事,也不愿与他妥协,放任其道广为传播。
人族之本,终究在于无数的凡人,在于那些生不过百年、行不出万里、事不过琐碎的庸庸碌碌之民。唯有族类繁衍,道门方可兴盛,源源不断培养出天赋出众的修士,争夺那攀行至大道之巅的机缘,成为族类命运和自身命运的主宰。
那种残害族类以供自身的修道之路,注定不可能走到最后,注定要把自身与族类一同毁灭!
大约是见不能撞破张元敬的念头,真异把更多的力量压了过来。大部分念力均被炼阳伞阻住,但念力之中的那些扰乱神魂的力量,却都渗透进来,往他的元神一波波地冲击而去。
张元敬的元神,早已深深立根于泥丸之中,充满至阳之力,任由念力冲击,始终岿然不动。
真异也知,想要战胜张元敬,除此之外,别无它法。便把所有念力尽数放出,对张元敬的识海和元神发起了疯狂的冲击。
张元敬察觉元神有些松动,不时感到刺痛。他叹息一声,轻轻说了一字:“破!”
那个已经占据大半识海的念头,忽然爆开,无声无息,也无任何的冲击之力,就只是如气泡一般破灭。
“轰!”
一股无形的气劲,向四周横扫而出,所有的凡人欲念,连带借助这些欲念袭向张元敬元神的力量,皆被一扫而空。
“哗啦啦——”
石像破碎,碎石落满一地。一个瘦弱的僧人跌了出来,摔倒在张元敬身前。
“你到底是法身,还是真异?”张元敬踏前一步,气机如山,重重压在僧人身上。
“咳咳,呕——”
僧人背部耸动几下,咳嗽几声,嘴中吐出许多鲜血。他想要翻身,却无法动弹。
“贫,贫僧,就是真异!法身已经被道友完全斩灭!”
“哦,法身既灭,你为何还能活着?”张元敬冷声问道。
真异喘息几声,艰难说道:“贫僧乃是侍奉法身的罗汉,并非它的傀儡,更非它的寄体。它死了,并不会牵连到贫僧。”
张元敬讥讽道:“你时而是真异,时而是真恪,时而是法身,我如何知道你到底是谁?反正,杀了就对了!”
说罢,他扬起手掌,作势便要发招斩他。
“张道友,且慢!你不顾此地偏僻,耗费时间专程赶来,想来不是为了要杀贫僧!但有所需,尽管吩咐,贫僧必定竭尽全力达成所愿!”真异急得硬是转过半边身躯,匆匆说道。
“这样吧,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如何回答让我满意,我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张元敬思索片刻,说道。
“道友请问!”
张元敬把气机稍稍放开,真异终于能够坐起,面朝张元敬。
“你们珞珈山的祖师,要这么多念力作甚?”张元敬直视真异的双眸,沉声问道。
真异闻言一愣,不解地说道:“念力乃真言法的修行之基,不积念力,如何变强。道友问此,不知有何深意?”
回答此问,关乎性命,故而真异不敢怠慢,即使觉得问题甚怪,也要多问一句,以免被张元敬误认为他故意遮掩。
张元敬略有失望,停顿片刻,说道:“我听闻珞珈山那位老祖,似有隐疾在身,每隔一段时间,便要闭关疗伤。可有此事?”
真异惊诧莫名:“道友从何听得此事?贫僧在山中修行数百载,从不还有此事!”
“你以往可曾见过老祖?可能经常见到?”
真异点头:“贫僧升阶和尚境时,便入祖师殿拜见过祖师。入罗汉境后,每月可至藏经阁听祖师传法一次,百年未曾中断。”
“百年未曾中断?”张元敬冷笑一声,“此便是破绽。似你家祖师这等境界,如何能每月抽出一日讲经!那传法之人,必非祖师,只是一个分身或替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