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杀不死？”张元敬并不完全相信它的话，但接连几个邪异妖兽都如此说，却忍不住询问。
“要能杀死，李大尊就杀了，何必扔到这里，以一方天地为牢笼，以一界灵力骨架向骨腔更深为炼狱，又布下重重手段！”禽鸟处行去，示意张元敬跟上，“虚天万界、周天星域，颇有几个自荒古以来便与世长存的神异存在，皆代表一种修行道路的极致。传言，它们是得到开天之初的先天清气，所以可以不死不灭。此乃参不明其中道理，故以之强为解释。但似吾等存在，皆知并非如此。先天清气只是一端，更重要的一端，乃是它们所行之大道！”
“所行之大道？前辈是说，它们行的那一道，可不死不灭？”张元敬惊讶问道。当然，他所疑问者，并非行一道能不死不灭，而是为何只有那几个存在所行之道可不死不灭。
“不错！所行之道！众修以为，那几个不死不灭的神异存在，或是因承载的大道而不灭，或是因修道的方式而不灭，只此两种，并无他因。不过，无数万年以来，不曾再有新的修者，可以据一道而不死不灭。因此，才有修士认为，乃是因为先天清气之故，唯此后来者无从获取。所以，有人便把主意打到神异存在身上，想要把那先天清气剥离出来，以为己用。此正是李大尊镇压金鹏于此的原因！但是，吾等始终以为，神异存在之所以不死不灭，先天清气并非根由，而是其行道之程式完全契合天地大道，故可与道同在、与天同存！”禽鸟骨架徐徐而言，讲得甚是明白，好似师长教授弟子一般。
张元敬却无暇思及于此，脱口问道：“似金鹏这等存在，都已不死不灭，难道不是最强之辈吗？为何会被李大尊镇压？”
“哈哈哈！小子，你困守残界，连化神之后的路都不知道，如何知道强弱之分！”禽鸟骨架大笑，“吾且问你，你人族修士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三境可知？”
“晚辈知道一些，化神之后乃是炼虚，炼虚之后乃是合道，合道之后便可成为真仙。”张元敬把宗门典籍中看到的记载说了出来。
玄天宗不乏关于化神后境界的记载，但也只得一个名字，并无如何修炼的文字。
禽鸟骨架又问：“真仙之后呢？”
“晚辈不知！请前辈指点！”张元敬恭恭敬敬地请教。
禽鸟骨架郑重说道：“真仙之后，还是真仙！”
“还是真仙？”张元敬一怔满脸疑惑。
禽鸟骨架继续说道：“不错，还是真仙！何谓真仙？身与神合，神与意合，意与道合，无肉身之桎梏，无寿元之流逝，随意而行，大道与身！到了此等境界，还如何再超脱？”
张元敬愕然不语。
“那么真仙又如何区分强弱？雷劫！”禽鸟骨架自问自答，“修行乃是逆天而行，夺天之资！进阶真仙后，无论是哪一族的修者，无论修的是哪一道，都将面临天地的厌弃，会遭遇无穷无尽的雷劫，每过万年左右都会有一次，且越来越强！渡过的雷劫越多，修者便会越强。那些不死不灭存在，其所以不死不灭，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不遭雷劫。也因此，它们虽然活得时间极长，反不如那些经受很多雷劫的修者强！”
“原来如此！”张元敬恍然，真仙之上的修行实则都是为了应对雷劫！
随即又问，“那么，前辈所言大尊，以及称元作祖之辈，又是何等存在？”
这时，禽鸟骨架已经走到断骨最里侧，此地堆着许多骨片，其上刻画繁复纹路，好似记载之具。
它转动眼眶扫了一下张元敬，笑道：“你倒是听得仔细。所谓大尊、元祖之类，不过是对真仙中强者的称呼。凡为大尊，都是融合一枚道言，能够比寻常真仙多抵御三成至五成雷劫的存在。所谓元祖，却是那些善于参悟大道的强者，他们比照不死不灭的神异存在，于修道程式上作更变，与大道更加亲近，不仅更能抵御雷劫，还能减少雷劫频率，此比大尊又要强出一些。但是，无论是大尊，还是元祖，都还是真仙，若是遭遇群仙围攻，一样要落荒而逃！”
张元敬听得连连点首，迟疑片刻，又问道：“敢问前辈，这道言，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得之可抵御更多雷劫？”
禽鸟骨架呵呵一笑，说道：“此乃天地所生，但又与修者有关。虚天万界，每一界都有盛行的道法，修持者也多，如此修者与大道感应，便能诞生出道言。所谓道言，乃是关于某一道的天地馈赠，玄而又玄，很难说是什么东西，得之如参道之感悟，但并非别人所授，而就是最适合你所需的感悟。故此，凡能得一道言，必定会在所行之道上有极大精进，如此自然就变得更强！”
张元敬深施一礼，诚挚说道：“多谢前辈解疑释惑！晚辈闻听道言已有多年，今日方才知其真义！”
“真义？还谈不上。其实，吾等几位皆怀疑道言并非真的有益，得之似强，实则乃是天道之幻，让修者以为得了大道精髓，其实是南辕北辙，反绝了前行之路。否则，那些元祖为何不合道言，只是自行参悟？他们蛊惑普通真仙去寻道言，自己却从来不要，足见其中多有可疑！”禽鸟骨架伸出骨爪，在骨片堆里扒弄，“当然，你还只是化神修士，若是在合道前，能合上一枚道言，或许会大有裨益！”
“这是为何？”张元敬讶然问道。既然道言乃是大道对修者的欺诓，那么何时得之，又能有甚不同？
“每一族修道的方式皆有差别，低境界的叫法也各有差异。但是，合道一关，皆无区别。吾等认为，既然合道方可至真仙，那么，合道合得越深，真仙之后便越强，也有利于更好参悟大道。真仙之后，因天地厌弃，参悟大道反而比真仙之下更难。合道之时，只讲对道的体会，并不是真的与道相合，而道言随是大道之幻，但可大大拓展修者对于大道的体会，自然大有益处！待你到了合道之境，自会明白！”禽鸟骨架极有耐心地解释了一通，“好了，这些事你知道个大概即可！一般而言，真仙之下要得一枚道言，几乎不可能！但是，你却有这个机缘！”
它用骨爪抓着一枚骨片，向张元敬递来，说道：“此物你且收好。接下来吾之所言，关乎你的生死与道途，听好了！”
张元敬伸手接过，目光平静地看向禽鸟骨架。他既来此，又听了如此多的上境隐秘，自然知道不是白得的。
“你必定心存疑惑，为何吾要与你讲这些？”禽鸟骨架叹息一声，“数十万载空耗，不过荒唐一梦！当年非逼着李大尊放开禁止，让吾等入此界来参悟金鹏不死不灭之秘，如今看来，就是执念作怪而已！李大尊大概早就料到今日之结果，所以不允许几个弟子过来。呵呵，可惜那几人终究看不透，玩弄些手段，把事搞复杂。”
禽鸟嘲讽一笑，也不知是自嘲，还是嘲人，又继续说道：“到了大尊那个层次，对诸事之变预料极其周全。巨人族那家伙，不对你动手还成，一旦动手，便引来剑气斩杀！它们以为那剑的剑气耗光了，飞剑便再出手，也就是一次两次！哪有那般简单！大尊的手段，怎会如此浅薄！吾等为入此界，不惜剥离肉身，自废修为，降至合道以下，如今也不过是化神实力，大尊随手作些布置，便可把吾等制得死死的。当初约定，只能参悟金鹏身躯，而不得打道言的主意！那几个老家伙，眼见时日不多，竟想夺走道言，可谓异想天开！你可知其中真正的主导者是谁？”
张元敬当然不知道，连忙恭敬地请教：“请前辈指点！”
“魔羽！”禽鸟骨架说道，语气沉重，“吾等之中，最强的一个，据说已经渡过百次雷劫！它的实力，全盛之时，或可与大尊媲美！不过，这也耗尽了它的潜力。它预感无法渡过下一次雷劫，又不愿合道言，便也自废修为，来到此地！你真正要对付的，不是金鹏，而是此魔！”
“魔？”张元敬身躯一震，感到这个“魔”字似非寻常，不由地反问道，“可是修浊气的魔？”
“不错，确实修浊气，但不只是浊气！”禽鸟骨架忽然调整巨骨行进方向，似是往西方疾遁。
“虚天万界，修者乃从五气而修。灵气是一种，还有浊气、反气、魔气，以及虚气。那位魔羽，便主修魔气，浊气只为辅助而已！”
“原来天地间有五气！”张元敬今日可谓大开眼界，“五气修者都可以至真仙，至大尊、元尊吗？”
“当然！世界不死不灭者，修五气者皆有。五气之间相生相克，金鹏乃是修虚气而成的荒古异兽，虚气与灵气、浊气皆相克制，故而李大尊将金鹏镇压在此界。”
张元敬很想询问五气之生克，但知此中必有诸多玄奥道理，一时间只怕说不清楚。便问：“不知这魔羽为何要谋夺道言？它想融合道言，成为大尊？”
禽鸟骨架轻晃头骨：“非也！魔羽此人，心比天高，连那几个元祖都看不上，如何肯去做一个连元祖都比不上的大尊。它撺掇其余几位抢夺道言，不过是要消耗那剑而已。它必定猜得到，那剑还有后招，而且是用以斩杀金鹏的后招，若能消耗掉，自然就杀不了金鹏了！它要把金鹏留在此地，继续参悟，直至获得成功！”
张元敬疑惑道：“前辈不是说金鹏杀不死吗？为何又言那剑可以杀掉它？”
“当然杀不死！不过，李大尊的目的也不是真把它杀死！此等神意存在，活着的比死了的要有用得多。万一杀死了，剥离不出先天清气呢一位不死不灭的存在，不知多少大尊、元祖盯着，真要弄死了，李大尊还活不活？因此，李大尊的目的，不过是要使金鹏虚弱之极，然后以宝剑斩其形，将其精气和神魂一同收入银符，真正据为己有而已！小子，你那银符中已经摄入了金鹏神魂，再把精气收去，便算齐全了！”禽鸟骨架匆匆说道，“其余的先不说了！吾要交代的是，那珠子中的道言，其实并非真道言！吾怀疑，此乃魔羽的布局！它让你得到假道言，然而唆使那些要死不活的老家伙来抢，以此消耗那柄神剑。所以，吾会与你合演一场戏，把那些老家伙引入一处密地，那里有吾布置的禁制，足可将它们一网打尽。尔后，吾等再去天魔渊，设法灭掉魔羽。如此，你便可去剥取金鹏精气，完成李大尊之命，获得真正的道言！”
“假道言？”当初在九寒谷第九谷得到道言时，黑凰及冷面道人、赤霄道人的模样可不是伪装，似那等存在也能被所谓的魔羽玩弄于股掌之间？张元敬不由地将信将疑。
禽鸟骨架却不作解释，继续说道：“吾已不想着活着离开此地。那枚骨片中有吾之遗愿，你若可完成，自能获得好处！若觉危险，不愿去做，那也无妨。你寻一个有实力做到的修者，把骨片送与他便是！”
张元敬想要询问两句，但禽鸟骨架并不给他机会，又抢着说道：“那几个老家伙都追过来了！没时间说别的话了！记住，当它们出手攻击断骨时，吾会把断骨爆掉。尔后，你就带着吾头上这些石珠向西方逃遁。吾会在后方追你！追击的过程中，记得催发银符，如此那柄神剑便会锁定你，剑气自也会预备好。如此，那些老家伙心有畏惧，又想着渔翁得利，自不会立即出手。吾会装腔作势、言辞恐吓，但迟迟不会出手。此前西方不远，有一片金石之山，你到了那里，直趋最高主峰，那里天地灵气异常，乃是天然所成。而吾的禁制就布在其中。那些老家伙只要进入其中，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