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胡秀儿懒洋洋坐着晒太阳。
快船确实快，才五天就跑了将近一半的路程，但无聊也是真无聊。
快船只拉人不拉货，所以船都不大，船舱自然更小。
她是临时从大船换乘过来的，分到的是最靠里的船舱，又小又暗又闷。
坐在床上都直不起头，床铺窄的翻个身都费劲，在里面待的久了脑袋都是晕的。
郑小黑分到的船舱跟她的差不多，却在另一头最边角，挨着船舱门，整天人来人往，非常吵闹，夜里经常会有人敲门。
所以大半时间，他俩都是在甲板上待着。
找个偏僻没人的角落，坐着晒太阳看风景。
河两岸的景致看多了也是乏味，除了刚开始那两天，河上同行的船多还有点新鲜。
这两日一路往西北，船少了，河边的码头也少了，除了水就是水，无趣的很。
“我今早打饭的时候问了问，再有五六天就能到绵州，到了绵州就快到家了。”
郑小黑把一块肉干递给胡秀儿，李四全给他们准备的风味牛肉干很有嚼头，很适合路上当个零嘴消磨时光。
胡秀儿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接过牛肉干慢慢嚼了起来。
可能是船开的太快，也可能是晚上睡的不安稳，她脑袋晕乎乎的劲儿一直没有好转。
小黑哥说她是有点晕船，还说她瘦了。
那她就补补吧，这么贵的牛肉干，李四全可花了不少银子呢。
嚼着嚼着，忽然听到了一丝奇怪的声音，胡秀儿不由放下牛肉干，走到甲板围杆，踮起脚尖四处看了看。
郑小黑跟了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只见他们现在应是在穿过一段狭窄河道，河两边只有干枯的杂草灌木，并没有什么异常。
“怎么了？”
郑小黑压低声音问胡秀儿，怕被人听见。
自从上了船，他和胡秀儿就很少交谈，就算交谈也是说些闲话，不管是勇冠侯府，还是老家，他们只字未提。
这艘快船是他们误打误撞登上的，原本定下的船因为停靠的时候撞破走不了了，船老大就帮着联系了其他船。
当天启程去并州府的只剩这艘快船，因为满舱也只能拉五十人，所以票价很贵，比普通大船贵了足足三倍。
他们急着回家，再贵也只能掏银子。
上了船才发现船上鱼龙混杂，不像他们以为的都是些有钱商贩，尤其船老大，长的五大三粗一脸横肉，让郑小黑一度怀疑他们是上了黑船。
好在船行的还算平稳，一路顺利走了这么些天，但是郑小黑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即便这会儿四下无人，他询问胡秀儿的时候还是本能压低了声音。
胡秀儿也说不清自己听到了什么，总之是除了哗哗流水声，以及船上说话走路磕碰之外的声响，是她这几日从没听到过的一种奇怪声音。
只几声，转瞬就消失了，再听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小声跟郑小黑说了自己的发现，却也忍不住嘀咕，“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郑小黑谨慎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种时候小心没大错，我晚上睡觉警醒着点，你也把重要东西都贴身藏好，发现不对咱们就跑。”
胡秀儿愣住，往哪儿跑？
这是船上，不是陆地，河里的冰还没完全消融呢，贸然跳进去就算冻不死，也会染上风寒吧。
郑小黑逃跑经验丰富，早就留心观察过，压低声音对胡秀儿道：“这段河道狭窄，船离岸边不到十丈，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跳水游过去，最多也就一刻钟，冻不死。
只要上了岸赶紧烤干衣服，再喝点姜汤，应该不要紧。”
胡秀儿被郑小黑说的心里发沉，说是这么说，真到那种时候，还不知道是什么情景呢。
后有追兵，水有暗流，穿着笨重的棉衣，想在一刻钟内直直游出去十丈，可不容易。
但是做好最坏的打算是应该的，胡秀儿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咱俩最好轮着值夜，光指着一个人熬，身子受不了。”
郑小黑不同意，他是男的，身子骨结实，熬个几晚上不算啥。
秀儿力气再大也是个女的，又是妹妹，他照顾她是应该的。
可胡秀儿压根不给郑小黑拒绝的机会，直接道：“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从今晚开始，你昨晚又被吵醒了，今晚我来盯着。”
郑小黑还想再说什么，胡秀儿又道：“说不好今晚我会再听到那个声音呢？你又没听过，分辨不出来。”
郑小黑只得作罢。
许是心里有了提防，胡秀儿觉得船上的气氛都有些不一样了。
郑小黑更是疑神疑鬼，躺到船舱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稍微有点响动就想出去看看。
胡秀儿竖起耳朵仔细听，发现自己能听的很远很清楚，尤其是夜半时分，她连河岸草丛中的虫鸣鸟叫都听得清。
她甚至能分辨出是哪种鸟，咕咕咕，一听就是那种灰扑扑的鹌鹑，说不定正躲在草丛里下鹌鹑蛋呢。
鹌鹑蛋烤熟了很好吃，蛋黄比鸡蛋的香。
胡秀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快船一路都不停靠，饭菜全是提前腌制好的，那些个腌鱼腌肉腌菜再好吃，连着吃几天也是够够的。
她现在就想吃点新鲜的菜，这个时候，暖和点的地方可能荠菜都冒芽了吧。
荠菜剁碎了包包子，包饺子，做菜卷，煮汤都很好吃….
胡秀儿越想越觉得饿，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才意识到自己跑神了。
赶忙收敛心神，继续竖起耳朵听。
她在侯府练骑射的时候，罗九教过她一种凝神聚气的法门，说是用这个法门，可以听的更清楚看的更远。
她练的时候没觉得，这个时候才觉出来，这个法门确实有用。
她以前可听不了这么清楚，她甚至都听到了鱼游动的声响，水流的很快，鱼也游得很快，似乎还跳了跳。
噗通一下，哗啦啦，溅起了水花。
胡秀儿猛地坐直了身子，不对，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大鱼跳出水面。
她小时候经常去河边抓鱼，天太冷的时候，鱼会往深水里游，不会轻易出来冒泡。
直到天亮太阳出来，它们才会浮出水面，四处游动找东西吃。
所以刚才那声响动不是鱼！
可不是鱼又会是什么？
那可是冰冷刺骨的河水里啊，总不会是个人吧？
胡秀儿刚想否认这个猜测，就忽然想到了顾清晏跟她讲水战的时候，提起过的水下潜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