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敏锐,宜修也没觉得奇怪,毕竟宜修的心思缜密也是继承于她。
宜修如实说道,“她派人与柔则接触了,虽然只是颗钉子,”但还是被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
“竟是如此?”马佳氏心下一惊,那就不奇怪了。
孩子就是母亲的命。
既然是舒贵妃自寻死路,有意对付她的女儿和外孙,马佳氏自然也不会手软。
别说什么舒贵妃尚且没有动作,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跟她们的敌人成为朋友就是与她们为敌。
“你放心,这事儿交给额娘,弘晖进宫前额娘会替你解决的,”马佳氏微微眯眼,已经打算好如何处理此事。
“多谢额娘,”宜修又像是未出阁时一样依偎在她怀里,“这个世上若没有额娘和弘晖,女儿也没有去争去抢的力气了。”
若不是仇恨支撑着,宜修早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马佳氏抚摸着她鬓边的头发,柔顺黑亮,“说什么傻话,额娘给弘晖绣了两个书袋,一个是虎头的一个是麒麟的,到时候你一块儿让他带进宫去。”
“额娘的手艺自然是最好的,弘晖怕是高兴极了,只是额娘平日里还是少操劳一些,女儿在王府也会担心额娘的。”
“都是做得惯了的,额娘不辛苦,”从前被觉罗氏克扣月银时,她就是这样一针一线养大的宜修,如今过上好日子了想给孩子们绣些东西也是她的心意。
马佳氏又忍不住提醒,“额娘知道你心里是个有数的,可那柔则跟她的额娘觉罗氏一样心思歹毒,你要趁着她还不成气候就彻底打压下去,不然反扑起来怕是会让你吃大亏。”
“她现在攀上了乌雅嫔,女儿暂时动不了她,不过她再怎么折腾也是做无用功,再说了,我了解王爷,他的心早就不在柔则身上了。”
马佳氏细细思索着她的话,像是明白了什么,会心一笑“你心中有数便好,只是万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留下把柄就不好了。”
“女儿省得,我是万岁爷亲赐封号的侧福晋,自然要做到贤德,来年宫中小选,王府也会多几位格格,女儿也盼着这王府能热闹一些呢。”
热闹些日子才不会无聊。
窗外,又落下一场雪,与室内形成两片天地。
年关将至,京中命妇的几场宴会却生出了不小的乱子,竟然还是家中男人宠妾灭妻。
这样的话题是很寻常的,不寻常的是那些妾室的出身。
从一开始的义愤填膺到不约而同的缄默不语寻借口离席仅仅只有几个呼吸,能在这个圈子混的有几个是简单的,她们敏锐的神经已经被触动了。
被大雪覆盖的紫禁城远不比表面上平静,只能从那些彻夜未熄灭的灯火中窥见其中的暗潮涌动,流言渐起,虽只在小范围内传播,却还是被有心人精准的传到了陈廷敬耳朵里。
要问陈廷敬此人是谁,他不仅是康熙的启蒙老师,更是辅佐康熙五十余年的重臣,并主持了《康熙字典》编纂工作,是康熙时期文臣中的扛鼎人物,也是康熙时期权臣中难得善终的臣子。
比起张廷玉,他的名气只大不小,如今的张廷玉还只是翰林院检讨,轮不到他出头。
陈廷敬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只听到传言时他就顿觉此事有很大的文章,立马派人去探查究竟,只等证据确凿才呈与御览。
封笔前的几次朝会是一年里最忙碌的时候,平日里康熙住在乾清宫,跟朝臣议政便是在这乾清门。
不时有大臣出入汇报工作,康熙从一开始的认真听着到现在的头也不抬,一年到头来许多事都堆积到了现在,官员冗杂不好清理,朝政施行起来康熙有时也会觉得头疼。
陈廷敬汇报完今年的吏部官员动向后却并没有出去,而是从袖中取出连夜写好的折子。
“万岁爷,臣还有本要奏。”
他的声音一下子就将康熙惊醒了,“陈廷敬?”康熙有些疑惑,但他了解陈廷敬的为人,这人最是刚正不阿,如此脸色只怕是有大事要禀报,招了招手让梁九功先不要叫下一个,“你有何事要奏?”
“此事事关大清江山,还请万岁爷先恕臣无罪。”
陈廷敬又是一躬身,这话康熙都听惯了,“可,朕恕你无罪,你也别卖关子了,外头可还有人等着见朕呢。”
陈廷敬也没有再废话,让梁九功把折子递上去。
折子到了康熙手里,他视线刚触及摆夷族势力贼心不死意图动摇大清江山扶持十七阿哥上位几行字时猛得收了回来。
“陈廷敬?!”
“妄议储位等同于谋逆,你的胆子莫不是被狗吃了?”
储位是康熙最敏锐的神经,陈廷敬早料到他会是什么反应,脊梁依旧笔直,一点儿也没被他吓到,“万岁爷容禀,臣并非妄议储位,而是为了大清江山。”
“万岁爷当知,前朝后宫实为一体,万岁爷盛宠舒贵妃,给予她万千荣宠,此事臣本不该计较,可京中官员上行下效,不少人为讨好舒贵妃,后宅中摆夷族女子盛行,宠妾灭妻者不在少数,长此以往,必定生乱。”
陈廷敬岂能没有准备,那折子后面长长的名单,就连他也忍不住心惊,而甄远道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向来不参与站队,只忠心于康熙,这回恐怕也是有心人故意将他卷了进来,偏偏陈廷敬还不能拒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清朝本就是异族血脉夺取的中原,他们这些汉人本就是在夹缝中生存,若再来个摆夷族,还不知道江山会动荡成什么样。
为国为己,陈廷敬都必须站出来。
康熙眼底是渐渐聚拢的雷霆,若不是张廷玉发现此事,他岂不是反被一个异族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他为什么疼爱小十七还不是因为他不会威胁自己的皇位,可若是舒贵妃因此多了什么心思......
那她就该死!
陈廷敬语调不急不缓,“先帝立在交泰殿的铁书敕谕万岁爷难道忘了吗,后宫不得干政,这是有史为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