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干的身体，撑在胡小仙身上。
鲜血从眼耳口鼻流出，落在胡小仙脸上，滑过胡小仙的脸颊，又滴在初瑶的鬓发之间。
万事万物，寂静无声。
不知何时，初瑶挣扎起来，胡小仙才回过神，一起起身。
李干，已经被扎了个透心凉。
整个后背，全是刺。
他临死前想要说点什么，却也说不出口。
但那要挤出来的半张笑脸，却是在临死前，也要试图安慰两人。
空无的土地，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树梢上方。
安娘微微躬身：“公主，李干已死，他们三人，并没有被榨出什么新的极限！”
永华公主猛一拂袖，转身飘走。
安娘见状，连忙追了上来。
“公主，接下来怎么做，去毛游龙手上抢人，还是把狐仙、半妖的命也留下？”
“顾方还扛得住？”永华看向安娘。
“扛，扛不住！”安娘微微低头。
永华凝视远方，微微阖眼。
李干以血肉之躯阻挡攻击，这画面，给她脆嫩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第一次，李干拼着身体碎裂，也要救李诗韵。
当时永华是“受害者”，只感觉愤怒。
而现在，作为纯粹的“旁观者”、“施害者”，她却有着不一样的感受。
她不是小说中的纣王。
她最初只是一个，不希望被天家命运舒服，沦为红丸材料的求存女子。
再后来，萌生的勃勃野心，也是建立在追求自由的初衷之上。
永华的状态，确实没有恢复多少，但要支撑她战斗，还有的是办法。
但她感觉累了，今日不想动弹了。
……
森林里，骷髅兵的簇拥之中。
顾方倒在地上，凄厉惨叫。
不是初瑶制造的伤势，让他痛苦。
大阵太强，他答应成为阵眼，就已经预示着，他将承受一切代价。
这依靠顾方的妖性血肉为材料，提供了力量的军阵与尸骸军团，所有反噬的力量，向他身上汇聚。
他在地上翻滚着。
破裂的伤口，皮肤在蠕动。
苍白的眼球，在伤口内翻滚。
躯体在疯狂畸变，身体在狭长与渺小中切换。
他的本体，只是弱小的狐狸。
而现在，这只变回本体的狐狸，身上却不断扭曲出现，类似冷血动物的黑色鳞片，蜕化小脚。
他的双腿在畸变，他的瞳孔更加冰冷，他的獠牙变得空洞却充满毒性。
可痛苦，让他无法享受这种畸变的增强。
顾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崩溃。
他绝不允许，自己会死在这里。
顾方用尽了全力，用染血的莫名上肢，去挖掘土地，用头顶出现盔甲的脑袋，去撞击黑泥。
他在坚韧的黑色土地上，挖出了一个血淋淋洞，找到了下方的通道。
不多时，地面只留下一片棕黄色的狐狸毛、鲜血、肉块和与毛发长在一起的鳞片。
……
杉树林中。
别说李干弹尽粮绝，已经被扎成了刺猬。
这一边，也有不少干事，因为彻底脱力，其他兄弟也无法照顾，也被骨枪扎了个透心凉。
毛游龙已经准备，只带两个徒弟逃跑了。
欧仡卡和春泥是小情侣。
可是，他只有两只手，一只手带一个徒弟，那么春泥就无法顾及。
他闭上了眼睛。
恐怕……
事后要被欧仡卡埋怨了，十几年的师徒关系，也会出现一些小裂痕。
但事不可为。
就在毛游龙，准备撤退的时候。
前方的骷髅兵，都停止了进攻。
“他们又要开始丢标枪了？”李诗韵警惕的看着这些东西，整个人因为汗水，全身湿漉漉的。
李诗韵的头发，凌乱的贴在脸上，让人多了几许凄楚的美感。
李诗韵无比清醒自己留了下来。
她的鞭子足够长，在防御能力上，是李干远远比不上的。
她留下来，不仅没给李干添麻烦，还帮忙提高了干事们的生存率。
“现在正是时候！”毛游龙高声道。
李诗韵看向他。
正不理解。
全场的所有白骨，全部倒下。
永华走了，顾方逃了。
这些骷髅兵，都失去了核心与中枢，全部都倒在了地上，化作了满地的骨头架子。
那些草人兵，同样失去了光彩，快速退化回缩，变成一个个杂草编织的人形草团。
刚刚还紧张凶险的战场，一瞬间恢复了宁静。
毛游龙全身僵住。
欧仡卡崇拜的看着毛游龙：“师父威武！”
李诗韵喘着气，拖着膝盖，对毛游龙抱怨道：“师父，你有这样的大招，为什么不早点用？”
瞧瞧！
刚刚毛游龙说“正是时候”，不就是准备放大招吗？
狗毛累瘫了，躺在冰冷的地上，有气无力道：“这种大招肯定有代价的，好在解决了！”
毛游龙扭头看去，发现狗毛声音落下，幸存的干事们，一个个都送来了敬佩的眼神。
毛游龙尴尬极了。
他是要抛弃大家逃跑，不是要放大招啊！
他有这种大招，不早就丢出来了吗？
“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可能是李干那边，有什么突破性进展！”
尴尬归尴尬，毛游龙还是忍着发烫的老脸，把情况解释一下。
“原来是老大啊！”狗毛惨笑了几下。
狗毛看了眼地上没有动静的兄弟，痛苦哽咽着道。
“早知道，就不来了，死了那么多人，还给老大拖后腿。”
侯鸿飞坐在地上，一脸的歉意。
是他怂恿大家进来的。
他抱着女儿，看着地上的干事的尸体，不知道怎么的，中年人的泪水，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滴。
女儿好像心有所感的，发出“叭叭叭”的叫声，抬起了一只手，擦拭他的面庞。
女儿的叫声，让毛游龙彻底控制不住，声泪俱下。
这一次，父亲的哭泣，并没有让女儿跟着一起。
她乖巧的抓着父亲的衣服。
阳光，穿过杉树林的间隙，落在众人身上。
在这幽暗的森林里，这阳光却显得冰寒如冬。
没人安慰侯鸿飞，反而因为他的哭声，传来了更多的抽噎声。
李诗韵本来是很坚强的，听到这哭声，也忍不住了。
毛游龙看着这一地哭泣的孩子，心疼的叹了口气。
“师父！”欧仡卡，走到了他身边。
“清点一下伤亡！”
毛游龙拿出画卷，喊出了魅仙。
魅仙还没有改造完成，不能参加战争，不然会沾染杀伐力量，前功尽弃。
不过，救人是没问题的。
“魅仙，拿出急救用品，救治伤员！”毛游龙道。
魅仙点头，捧着画卷本体，不停地往外掏各种药品。
一番清点后，死伤一半。
毛游龙难受的闭上了眼睛。
侯鸿飞哭得伤心。
可是，冲进来找李干，也是他点头允诺的。
毛游龙觉得，死了这么多人，自己也有一半的责任。
每个人的心情，可谓是愁云惨淡万里凝。
“也不知道，李干那边怎样了！”毛游龙看向远方，期望李干那边，不会有什么折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