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被乔半仙引着一路走到西城墙底下。这里毗邻南蛮，没有排队出城的百姓，厚重的大城门紧紧闭着。她看乔半仙有要出城的意思，心里不免一沉：“乔二哥，他们真在城外？”
乔半仙不语，四处看了一番后，忽然从泥灰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白芷：“喝。”
白芷接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增气之物，借你的气寻你弟妹。”
又是听不懂的话，不过白芷也顾不得这个，拔开瓶塞仰头一饮而尽。无色无味，仿佛就是纯粹的水。
白芷擦擦嘴角：“要怎么借我的气？”
乔半仙闭上眼睛：“静待片刻。”
到这时候白芷已经没脾气了，有脾气也没用，她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原地盘腿坐下等“气”，也刚好借机恢复体力。
约莫半炷香后，乔半仙听到一声闷响，他缓缓睁眼，看到白芷已然睡倒在地上，缓缓打着鼻息，手中还握着小瓷瓶。
而过路逃命的百姓无人留意这里。
乔半仙前行几步到白芷身旁，蹲下身子，把包袱拽出来背到自己身上，而后抽出她手中的瓷瓶，猛地往地上一扔，砸了个粉碎。
隗扶光带着二百精兵到林初七指引的地点时，只看到一片血迹和蛮子的零星尸首，庙门大敞，里面也是浓重的血锈味，显然此处曾有一番苦战。林初七一路晕马晕得七荤八素，此刻硬忍着腹中翻江倒海，急急忙忙地跌下马，想直接冲进土地庙里找人。
“小公子！”隗扶光眼疾手快拉住他，“情形不明，不宜妄动。来人！进庙搜寻！”
“是！”
林初七挣了两下，可他一路奔忙，体力早就见了底，现下连隗扶光这个文官的手都挣不开。
土地庙又小又空，进去搜寻的人没一会就出来报告：“隗大人，里面没有人。”
“巧巧不会坐以待毙，一定是躲起来了。”林初七倚着马，脸上晕马的惨白还没消退，“隗大人，在附近找一找。”
隗扶光点点头，命众人在附近搜寻痕迹，军士很快便在血迹中发现了一排散乱的脚印，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巧巧和程茂的脚印，但总算有个希望。林初七这回不顾隗扶光劝阻，硬要走到最前面，踉踉跄跄地循着脚印找人。
跟了约莫一柱香，脚印停在一棵巨树下，树旁没有巧巧没有程茂，只有一具背靠树坐着的蛮子尸首。
隗扶光眯起眼睛在四周看了一圈，低声道：“被这脚印耍了。”
林初七不死心地弯腰拨开附近的碎枝叶，试图再找找脚印，却一无所获。
他们到底在哪？
林初七咬紧牙，一巴掌拍在树干上，裂声大喊：“巧巧！程大哥！”
少年人的尖嘶惊起一林子飞鸟。
“来啊。”隗扶光调转马头，“回土地庙，再搜。”
精兵听令即动，而林初七充耳不闻，他还抵在树上，双眼闭紧，脸颊微微颤动，面容绷得扭曲，看样子几近崩溃了。
车夫想下马去劝，被隗扶光扬手拦住。她轻轻蹙眉，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而后抬腿下马走到林初七身边，垂头拱手，姿态恭敬，嘴里说的话却丝毫不恭敬：“小公子，伤怀须有时，否则错失救人良机，悔之晚矣。”
话音刚落，树旁的蛮子尸首忽然动了一下。几乎是同时，隗扶光紧抓上林初七的手腕把人拽离巨树，高喊道：“来人！”
精兵立刻上前把巨树团团围住，一圈银枪头对准地上诈尸的蛮子。
蛮子即刻便不动了。
隗扶光眯起眼睛，挥袖下令：“刺。”
蛮子忽然前倾身子，重重倒向一侧的地上。这一倒，众人发现巨树上竟然有个足够钻人的大洞，紧跟着就从洞中传出几声哭喊：“别杀我！别杀我！我是大燕人！”
林初七愣了一瞬，而后便用力挣开隗扶光的手，直冲到银枪包围圈中，双手往大洞里伸：“是我！初七！”
下一刻，他的手被一把攥住，林初七一使劲，拽出了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巧巧。她头发蓬乱，一脸的灰印子，抖着手把林初七往巨树里推：“快，快救程大哥，他快不行了！”
隗扶光见状命众精兵放下武器救援伤员，参天的巨树旁瞬间逼仄起来。两个精兵把巨树中昏迷的程茂抬了出来，他确实如巧巧所说，全身都是外伤，已然奄奄一息。
车夫走到隗扶光身后问道：“小姐，带回城里救治吗？”
“你带几个人护送他们回城里，该治的治，治完了尽快出城。”隗扶光道，“其余人等跟我走。”
“是！”
一行人就此分为两拨，朝着不同的方向行进。
车夫这拨因带着个濒死的伤员，脚程极快，没多会儿就回到了城内。本打算一路带回县衙让官家大夫救治，可进城还没走出几步，马背上一动不动的程茂忽然呕出一大口黑色的稠血。
车夫立刻叫停：“他中毒了！不能再动！否则毒侵心脉，任谁也救不回来！”
巧巧脸色唰地一片惨白：“蛮子的毒……”
“不是！”林初七厉声打断，“若真是战场上那种毒，程大哥早就一命呜呼，还怎么能撑到我过来！”
带程茂同乘的精兵探了一下他的脉搏，摇摇头：“危在旦夕。窦兄弟，不能再等了。”
“县衙还有十多里，最好是能在此先把毒解了……”车夫环顾四周，想找个药铺子，可眼下人人逃命，所有的铺子都紧关着大门。
巧巧忽然抬头道：“这是去甲病伤坊的路！到那只有一里！”
车夫二话不说，带队直奔甲病伤坊。
几个精兵不敢再快驾马，只一路慢慢走。越靠近甲病伤坊，路上带伤带病的老百姓就越多，等到了甲病伤坊跟前，几人发现门口有不少人围着，一片刺耳的吵嚷哭闹声。
巧巧跌跌撞撞爬下马，想从门口的包围圈硬挤进去，可到这的人全是求活命的，个个都守紧了自己的位置，她压根就挤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