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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凤衔柳 > 贰佰叁拾柒 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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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天牢底层那绝望的疯狂截然不同,在刑部大牢相对“普通”的监区里,前刑部员外郎刘守仁,像一头蛰伏在阴影里的老狼,看似颓丧,耳朵却从未放过外面的任何一丝风声。

皇帝驾崩的钟声,传到这地底深处时,已变得沉闷而模糊。但刘守仁还是听到了。他像一具枯骨般蜷缩在冰冷的草席上,浑浊的眼睛里却猛地迸发出一丝精光。

他自从被留下一条命,便再无人过问。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他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这是他等了太久的机会!

然而,几日过去,赦免的名单里并没有他的名字。传来的消息却是六皇子逼宫失败,已被打入天牢。刘守仁的心沉了下去,如同被浸入冰水。六皇子倒了,他这颗暗棋的价值,在新朝还有谁会承认?

皇帝驾崩、新帝即位、六皇子倒台……他这条依附于六皇子的恶犬,瞬间成了无主之犬,更是新朝亟待清算的余孽。恐惧像藤蔓般勒紧他的喉咙,他知道,自己离死期不远了。他反复权衡着自己的处境。靠山已倒,他必须为自己寻一条真正的生路。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并非全无准备。

大概半年前,六皇子萧启曾交给他一件极其隐秘的差事:利用刑部押送流放犯人的官道掩护,从北境秘密运送一批“特殊物资”入京。明面上的说法,是府上需要一批上等铁料打造仪仗器械。但当货物抵达,他亲自验收时,指尖触碰到那沉黯无比、隐泛幽光的金属时,他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铁料!这是玄铁!是严格管制、专用于锻造军国利器的玄铁!

足以装备数百精锐!

这已不是简单的结党营私,这是实实在在准备谋逆的铁证!

“要想活下去,就认清自己的主子是谁。”

斗篷客的声音在他脑中回响,刘守仁暗自下定了决心,他必须为自己寻一条真正的生路。

这是他为自己留下的最后一张保命符。原本打算在事败时,用以要挟六皇子保全自身;若到了最坏的地步,这便是他向新主子投诚、换取前程的晋身之阶。

如今,时机到了。

新帝初立,最需要什么?就是立威,就是名正言顺地清除六皇子所有的势力!为什么新帝没有在六皇子逼宫后立即下令处死他?

刘守仁在阴冷的牢房里踱步,不是因为新帝仁慈,更不是因为顾及兄弟情分!天家无情,他比谁都清楚。唯一的解释是,新帝在等,等一个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让所有人都觉得六皇子非死不可的确凿罪证!

私运玄铁,意图谋逆——还有比这更完美的理由吗?

刘守仁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他献上此证,便是帮新帝找到了最快、最狠的刀子!这是从龙之功!

六皇子已倒,这张底牌的价值,从“要挟”变成了“功劳”。他要将它献给能决定他生死的人——那位助他上次在六皇子怒火中活下来的神秘“先生”,以及……刚刚登基的新帝。

他不再犹豫。

他将献上的,不仅仅是六皇子的罪证,更是一个为新帝彻底清除隐患的路线图。而这份“投名状”的价值,应该足以换回他这条卑微的性命了。

……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已成新帝的萧君泽看着御案上那封密信,以及那份清晰的仓库地图,脸上如同覆了一层寒霜。

“玄铁……好一个六弟,朕还真是小瞧了你的胃口和胆量。”萧君泽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风暴前的死寂。

他看向侍立一旁的百里怀箫:“先生以为如何?”

百里怀箫躬身道:“陛下,此证来得正是时候。六皇子私运玄铁,其意不言自明,无论其是尚未锻造,抑或已暗中成军,此皆为谋逆大罪,天下无人可非议陛下处置。”

“如今,只需陛下派人前往藏匿之地一探虚实,”百里怀箫的声音平稳而笃定,“一旦起获赃物,便是铁案。届时,六皇子叛国之罪坐实,陛下再行处置,便是顺应天意民心,肃清朝纲之举。”

萧君泽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帝王的冷酷与决绝。他需要稳定,需要彻底清除所有潜在的威胁,更需要一个能震慑朝野、让其清洗行动名正言顺的理由。刘守仁献上的,正是这样一把无可辩驳的利刃。

“着暗卫,按图索骥,秘密起获玄铁,确认无误。”萧君泽下令,声音不容置疑,“告诉刘守仁,他的命,朕准了。但若证据有假,或有所隐瞒,他知道后果。”

“是,陛下。”百里怀箫垂首领命,却并未立刻离去,而是略作沉吟,再度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陛下,六皇子行事向来狠辣周密,如今虽身陷囹圄,但其经营多年,党羽未必尽除。臣……尚有一虑。”

“先生请讲。”

“六皇子私运如此大批玄铁,所图绝非仅在京城。他既能从北境运出此物,其在北境之势力,恐比我们所知更深。”女子抬起眼,目光深沉,“如今京城变故已生,六皇子事败,其在北境的那些暗桩、乃至可能与之有所勾连的北蛮部族,会作何反应?臣恐……北境边关,不日或将有异动。”

萧君泽闻言,眉头骤然锁紧。他瞬间明白了百里怀箫之意。萧启狗急跳墙,若他早已与北蛮有所勾结,那么在他彻底失败后,北蛮很可能趁机南下,一则劫掠,二则……或许是想试探新朝的反应,甚至是为萧启“声援”,制造混乱。

“先生是担心,北蛮会趁朕立足未稳,寇边犯境?”

“不得不防。”百里怀箫道,“陛下初立,根基未固。边关重地,本就该严加防范,如今既知六皇子与北蛮有所勾连,更应严加戒备,密切监视北蛮各部族的动向。京城之事,也需速战速决,以免边关生变,内外交困。”

“先生所言甚是。立刻以八百里加急,密令北境各镇,提高警惕,严防北蛮!京城这边……”他看了一眼案上的密信,决然道,“加快速度,三日之内,朕要此案尘埃落定!”

“臣,遵旨。”百里怀箫深深一揖,转身快步离去。

然而,无论是新帝,还是算无遗策的百里怀箫,此刻的注意力都完全被玄铁和北蛮所吸引。 刘守仁的情报像一道强光,照亮了北方的威胁,却也在这光芒之下,投下了一片更深、更隐蔽的阴影。

他们都下意识地认为,六皇子的手伸向了提供玄铁的北蛮,却忽略了一个可能:狡诈的六皇子,或许玩的是声东击西的把戏,抑或是他与别国的勾结,隐秘到了连刘守仁这个经办玄铁的心腹都未曾察觉分毫。

就在新帝全力戒备北蛮之时,遥远的西线边关之外,西戎的铁骑已然磨亮了弯刀,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正在黑暗中无声地集结。一场远比北境骚乱更猛烈、更致命的风暴,正朝着因权力更迭而略显虚弱的边境,悍然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