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
伯懿的小圆脸上露出开心来。
轻唤着，就要往孟玉瑶身上扑去。
霸玉娇一把扯过他，喝斥道：“她是奴才！你是主子！断不可混淆界限！”
伯懿委委屈屈站住，眼泪又要抽抽嗒嗒落下来。
“太太教训的是，我不会叫小少爷混淆界限，接触我这残破倒霉之躯的。”
孟玉瑶说完，便识趣地去认她的住处。
她原以来，她会和奴才门挤在一个大通铺，却没想到，霸玉娇给她独独批了一个窝点——
紧挨狗窝的一个空着的狗窝里。
见孟玉瑶面上一顿，跟过来的金瑞安狗眼看人低道：“怎么？奴才还要挑眼吗？在这个家，能和狗作伴，倒还是便宜了你！
断不可生出一毫嫌恶之色！”
“老爷教训的是！奴才遵命便是！”
孟玉瑶说着，伸出颈子向里探去。
她颈子底部生着的一颗小红朱砂便影影绰绰露了出来。
金瑞安恍惚，待要细看，那孟玉瑶已经缩回了脖颈，那痣似乎只是他的幻觉。
“奴才！把脖子伸出来给老爷看！”
金瑞安看着那露在外的白皙脖颈，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如影随形到来。
孟玉瑶身子一顿，把那脖颈往里缩了又缩。
金瑞安越发起疑，待要再作命令时，霸玉娇甩着手帕走过来，阴阳怪气道：“老爷莫非相中了这鬼模样的奴才？若是，太太我一定去请示老太太，早日收这奴才到咱的门下，也好作低伏小伺候爷！”
霸玉娇用刀子般的语气说着通情达理的话，竟让光天化日下的金瑞安冷汗涔涔。
“太太误会！太太误会！我怎会看中这样的丑奴才！我只是在命她速速钻入狗窝，与狗同吃同睡！
也不枉我们这等体恤下人的人家！”
“谅你不敢！”
霸玉娇拽着伯懿，留下一句话，傲娇离去。
金瑞安愣呆了一会儿，也折身往回走去。
这夜，他躺在床上，眼前总是白天看到的那一幕。
孟玉瑶颈窝处有颗这样的朱砂痣，和这讨饭的老婆子的一模一样。
今日这老婆子露出的一节手腕亦是雪白的，和她外面裸出来的皮色完全不一。
孟玉瑶见金瑞安魂不守舍，扳过他的身子，定定看了一会，又翻到上边去欺负他。
金瑞安愈发有味同嚼蜡之感，连应付都难以完成，自是招来霸玉娇的一番骂骂咧咧。
……
孟玉瑶入到霸家，并无具体分工。
霸家就当她是个棋子，想拎哪里便拎哪里。
孟玉瑶毫无半分怨言，只要日日让她见到伯懿，便是辱她吃屎，她也在所不辞。
一日，霸玉娇心血来潮，携伯懿独往庙里去。
又逢霸老爷出远门，仆人门偷偷躲着消闲，给了那金瑞安可乘之机。
这些日，他右眼皮子总是跳个不停，想起那古语说的左眼财，右眼灾，心里越发惊惶。
今日天赐良机，他一定要亲自验证一番。
四下看了确定无人短时间会到来后，金瑞安壮胆向那贱奴扑去。
孟玉瑶见金瑞安撕下伪装，知他对她起了疑心，拼命和他撕扯着，不被他拽进那黑暗里去。
可她一个弱女子到底不是男人的对手，又不敢大声呼喊，生死关头，她张嘴，下死劲朝金瑞安的腕上咬去。
“哎呀！”
金瑞安一声惨叫，松开了孟玉瑶，孟玉瑶趁机钻进狗窝，把那破门顶得死死的，不让金瑞安再得逞。
金瑞安抓耳挠腮，倒也不敢恋战，隔着那门恨跟骂道：“贱奴，若你是那孟玉瑶来报仇的，爷定叫你死得惨不忍睹！
你最好给爷安分点！”
孟玉瑶从腔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心说我命早已不足惜，还怕你个狗男人不成？！
可她并不喊出声来，她要的是霸家人和金瑞安的双双陪葬！
……
霸玉娇带伯懿回来已是日暮时分。
空气里染着草木清香，天地很美，霸玉娇却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见金瑞安出来迎她时，手腕处裹着一个帕子，两只眼睛立刻射出狠色来。
“怎的这般模样？莫非招惹了贱奴，被咬了？”
霸玉娇也算是一语中的。
原本家中有一丫环锦心，只因她多看了金瑞安一眼，霸玉娇命人鞭笞后便把她赶了出去。
如今除了床上躺着的家母是女的，她是女的，便只剩狗窝里的贱奴是女的了！
“娘子聪慧！我今日命她多做了几件活，她便恼怒着朝我扑来，朝我腕处狠狠撕了一口！”
“是吗？！”
霸玉娇的眼神朝金瑞安丢出刀子去。
“夫君不敢欺瞒娘子！”
金瑞安对霸玉娇的称呼从来没个定性，忽而太太，忽而娘子，亦有那叫不出口的骚话来。
“那就狠狠抽她嘴巴！看她下次还敢不！”
霸玉娇虽然抢了金瑞安，却也并非傻子。
一个抛妻弃子的家伙，能是什么好货色？
只不过她贪恋他的男色，不计恁多罢了，睡着他的人，心里实在是看他不起的。
金瑞安朝着狗窝喝道：“贱奴！滚出来！”
孟玉瑶见金瑞安并没有说出心里的猜疑，倒是松下一口气来。
挨打她是不怕的，比着金瑞安施给她的剜心之痛，这皮肉之苦着实不算什么。
“打！”
霸玉娇一声令下，金瑞安的大掌便如那铁蒲扇朝孟玉瑶脸上掴去。
一掌，两掌，孟玉娇那被毁容的脸上越发惨不忍睹。
“娘亲……不要再让爹地打了……”
伯懿挣脱霸玉娇的手，猛然护在孟玉瑶面前，似是那一堵小小的墙，屏蔽住金瑞安的残暴。
“娘亲今日带儿进庙，儿还记得娘亲在观音菩萨前的话……
娘亲说，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娘亲……
娘亲若冰雪心肠，观世音菩萨又怎会护佑娘亲平安……”
孟玉瑶听着伯懿那纯良心肠酿出来的话，顿时泪飞如雨……
霸玉娇去扯伯懿，伯懿躺地上撒泼。
“娘亲若是不答应，伯懿不起来不吃饭不睡觉不去学堂……”
金瑞安冷睨着孟玉瑶，发现她不知何时止了眼泪，把表情竟控制得像根木雕似的，使人看不出一毫破绽。
心下大大不安——
依这等脾性，兵不血刃他还真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