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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臣几乎是提着李立清迎着哭声的方向走。

李立清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我们,我们就别上赶着去吧。”

柳明臣不答,直到两人走到一座小尸山前,才停住了脚步。

那诡异的哭声已经没有了,却还能听到细微的声音。

柳明臣绕到尸山后,果然那里有一条小沟壑,

一个农妇正捂着一个小男孩的嘴巴瑟瑟发抖地躲在那里。

李立清从指缝里看到里面躲着两个人之后,长吁了一口气,脸色难看地道:

“真是人吓人,吓死人。”

“你们躲在此处做什么?”柳明臣朝两人问道。

那农妇没说话,小男孩快言快语:“来看阿爹。”

说罢,他又哭了起来。

柳明臣伸手把两人拉了上来,只见小男孩扑向旁边的一具尸体。

“灯笼拿来一下。”

柳明臣也蹲在尸体前,招呼李立清过来。

李立清手里提着灯笼,身体并不想靠近那具背部朝上的尸体,左手尽可能地把灯笼伸过去。

柳明臣回头看他一眼:

“你要不索性把灯笼给我?”

“不行。”李立清环视四周,阴恻恻的环境下,他没了这点光源活不了。

柳明臣借助微弱的光,拈动着尸体的手指:

“他应该就是在大理寺暴毙的那个人。”

仵作尸检报告里写的尸体特征都对得上,尤其是小指被切一项,唯独有个重大特征没写。

柳明臣冷然一笑,果然有猫腻。

尸体上还有挤压的痕迹,估计大理寺把尸体淹没在尸山之下。

他看了看农妇的手,农妇马上把手一缩。

只是他已经看到了那上面的污渍,恐怕还是死者家属把他的尸体从尸山里刨出来的。

为什么大理寺的人没有把尸体烧掉彻底毁尸灭迹?

估计是柳明臣他们来得及,若是烧尸恐怕会走漏风声,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事实证明,他们不烧掉尸体,才是最错的选择。

因为柳明臣和死者家属都赶到了,死去之人的冤屈定能得以昭雪。

农妇抱着孩子退了两步:“你们是大理寺的人?”

“您莫怕。”

李立清想要上前套话,可是他讨好的笑让农妇更加戒备地看着两人。

“您丈夫生前爱赌,还欠了巨债,小指都被切了是吧?”

柳明臣开口。

李立清一惊,什么,小指都被切了?

农妇把孩子护在身后,回道:

“他是欠了钱,但他没杀人。”

柳明臣追问:“您能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我丈夫半年前欠了钱被切了手指,已经洗心革面了,在家帮忙推磨做豆腐挣钱。前日,他挑担出去卖粮食,回来说刚好看到那个长公主大婚,驸马被杀了,他就赶紧往家里跑。”

柳明臣和李立清对视一眼,农妇接着说:

“没过两个时辰,大理寺就来人把他抓走了。我今天去大理寺问,那些人居然说没有抓过他。隔壁的王二麻子是开义庄的,他跟我说好像在乱葬岗看到我丈夫。我才带着孩子过来找。”

李立清思索片刻,说道:

“那也不能证明你丈夫没杀人啊。”

“不,他是真杀不了。”柳明臣开口道。

“你怎么知道?”

“他不仅手指被切了,右手手筋也被挑断了。”

柳明臣看向农妇,“他的手是不是使不上力?”

农妇一惊,“他没跟我讲过。不过,他做工都是用左手的。”

“那他可以用左手射箭。”李立清补充说。

柳明臣摇摇头:

“那根箭的摄入角度就是右手甩的箭。他不可能是凶手。”

“这么说,真是大理寺屈打成招?”李立清摸着下巴: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劳师动众地去诬陷一个普通人啊?”

“那自然是为了包庇其他人。”柳明臣心中早有猜测。

农妇和小孩都看着面前的尸体默默流泪。

柳明臣低头看这尸体,尸体上新伤不少,显然死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想到此,他咬牙握拳,眼里闪着怒意。

亥时,柳明臣还没回来。

魏文熙就着灯火看书之际,傅乔利落地从窗户翻进了屋里。

“可有消息?”魏文熙视线没有离开书面。

“回禀宫主,影宫派人跟踪玲珑斋的老板娘淑芳,未发现她直接与突厥人联系。只不过……”

魏文熙这才抬起头:“不过什么?”

“淑芳私下有个宅院,那院落住了很多姑娘,还留宿了一些达官贵人。”

傅乔斟酌着说。

魏文熙挑眉:“哦?她这是开私栏?”

“看起来是这样。”

魏文熙暗自思考,这倒像是那完颜破会去的地方。

魏文熙摸摸下巴:“能否派人混进去?”

傅乔摇头:“卑职见客人都是拿着特制的木兰花腰牌进去的。里面的门房差得很严。”

魏文熙想了想:

“不待生客?”

“里面高门大院,生客恐怕连地方都找不到。”

魏文熙闭目沉思。

“主人,是否需要马上抓人?”

魏文熙摇摇头:“再等等看。”

完颜破逃脱,没准会再次出现。

魏文熙轻敲桌面:

“想办法结识一位里面的姑娘,我要进去。”

傅乔惊讶:“您亲自进去?”

魏文熙点点头:“尽快去办。”

她心中有一猜测,需要亲自去验证。

“是。对了,这是您要的东西。”

傅乔从怀中摸出一物交给她。

魏文熙对着烛光细细欣赏:“柳卿今日如何?”

“柳卿今日被提为大理寺少卿,但是高复一直有意刁难。”

“哦。”高复本身就极排外,会这么做并不意外。

傅乔斟酌地问道:“需要影宫为他出头吗?”

魏文熙笑了:“他是何人啊?还要影宫为他出头?”

傅乔心里嘀咕,那你还问他的近况。

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开口问:

“柳卿请求闻家帮忙找人,闻家少主问您的意思。”

傅乔还记得闻家少主跟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色有多难看。

闻家当年被世家寻仇,是影宫出手保下,但是条件是闻家必须公开所有情报来源,效忠于影宫。

闻家少主一直觉得闻家到他手里不过是个傀儡。

他曾经有几次想藏私,都被魏文熙发现并教训了一通,现在是相当不待见魏文熙。

魏文熙挥挥手:“正常公务无碍。”

傅乔离开后,魏文熙听着院落里的脚步声,拿出宣纸来抄书。

她想事情的时候就喜欢手上抄着书。

书抄多了之后,她发现还能卖点小钱。

这个工作不张扬,适合她的身份,也就成了她明面上的工作。

毕竟皇家庶女身份低微,抄书虽不至于家贫,但也是苦差事,也算是合了她的人设。

柳明臣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瞧见魏文熙正借着烛火抄书。

问了一句:“夫人,这么晚还不歇息?”

“闲来无事,抄点书攒点银子。”魏文熙头也没抬。

柳明臣笑道:“以后我的俸银都归你管。”

魏文熙笑笑没说话,心想你的俸禄还是我发的呢。

柳明臣在门口脱了鞋,放到了屋外。

“怎么了?”魏文熙抬头问他。

他一脸苦笑,没往魏文熙面前凑。

魏文熙露出疑惑的神色,片刻便恍然:

“哦,你去义庄了?”

果然瞒不过她。

不过,他没说自己其实去的是乱葬岗。

“嗯,调查公务。”他在门口处脱了鞋。

“我命人备水给你洗澡。”

他点点头,“有劳夫人了。”

等他的身体泡入水中,闭上眼,一天的疲惫稍稍得到了缓解。

水中散发着一股柚子的清香,为他洗净每个毛孔的污秽之气。

特地在水中加了柚子油,此刻他感受到魏文熙的细致和妥帖。

柳明臣泡了好一阵子,才穿好衣服出来,他感觉通体舒畅。

这时便觉得有些饿了,刚好桌上有食篮,

他随手拿起一块尔东轩的点心放入口中。

刚想感叹一句娶妻之后的生活真好,屋外就传来柳音芝的呜咽声。

柳明臣眉头一皱,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