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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朱由校神色略微郁闷。

今日诸事跌宕起伏,他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天下之事,不难于立法,而难于法之必行。

所幸诸事可控。

朱国祯,蒋允仪,甄淑,张燮走马上任,兴许能让事情顺利些。

若朝廷官吏敢背刺他,莫怪他效仿汉武帝,武则天,大兴检举,莫怪他效仿雍正,设会考府,大查钱财亏空。

此时,千里之外,盛京城内,皇太极比朱由校还难受。

夏季,满怀雄心壮志,调集重兵南下,欲攻克宁锦等地,掠夺粮食,牛羊,以确保安然过冬,怎奈兵锋在宁锦防线受挫。

乘兴而出,败兴而归,征讨朝鲜树立起来的威望,受到严重打击。

后金渔猎为生,兵强马壮后推行以战养战,通常多数物资供给靠和明军打仗获取,夏季南下作战失败,粮食颗粒未收,恰逢后金灾情严重,存粮消耗一空,内部开始爆发前所未有大饥荒。

时国中大饥,斗米价银八两,人有相食者。国中银两虽多,无外贸易,是以银贱而诸物腾贵。

本欲通过敲诈朝鲜,或蒙古各部贸易,或联合晋商贸易获取部分粮食,艰难渡过冬日。

孰料,朝鲜使者送来的书信,和晋商代表范永斗的出现,让皇太极获取粮食的计划彻底落空。

朝鲜国王来信,明廷停止和朝鲜贸易。

朝鲜贫瘠,物产稀缺,平常与明廷贸易获取部分生活物资,维持日常所需,结果贸易渠道受阻,获取物资锐减,其内部粮价,物价暴涨,使民怨沸腾。

同时,范永斗带来消息,明廷恢复和蒙古喀喇沁,土默特互市,尤以张家口为例,开始日,蒙古牧民携带牛羊、骆驼,马和各色皮毛齐聚张家口,大明商贾携带各种布匹、绸缎、盐茶、烟酒交换所需的物品。

张家口牛羊成群,驼叫马鸣,一派繁荣景象。

然而,明廷严禁粮食,铁器贸易。

范永斗为首的晋商运往关外的粮食,全临时被扣押在张家口,得胜、新平等地。

此间,辽东入冬,气温骤降,两处粮食来源被截断,皇太极深知问题严重性,弄不到粮食,冬季后金内部将变成炼狱。

四贝勒府。

皇太极冷厉的目光集在于范永斗身上,狐疑的询问:“范先生,秋末,南面传来消息,明廷皇帝龙体病入膏肓,大有殡天之势,听说突然好转,性格大变,开始革故鼎新,励精图治,消息是否属实?”

本来通常范文程接待范永斗等商贾,怎奈屋漏偏逢连夜雨,明廷大肆整饬吏治,边境内,他们花高价收买的将官被抓,从明廷收到的情报数量锐减。

前阵子,潜伏于明廷内部的细作,又遭锦衣卫肃清,现在后金对明廷内部事务两眼摸黑。

范永斗从明廷京师而来,必然清楚明廷内部事务。

旁边,四大贝勒之一的莽古尔泰,狠狠瞪了眼范永斗,声若洪钟警告:“如实汇报,若敢隐瞒半字,拧断你的头颅。”

范永斗大骇,知晓莽古尔泰性格粗野,缺少智慧,是真敢杀人。

所幸皇太极和颜悦色,安慰说:“先生无需忧虑,将夏末以来明廷内部事务如实道来。”

范永斗焦虑稍稍消散,滔滔不绝汇报明廷内部事务,从朱由校收拾内廷讲到整饬陕西官场,从整饬京营到治理河北三省,从摊丁入亩讲到开海设市舶司。

半时辰内,大小事务如数家珍道出。

听完范永斗汇报,殿内静可罗雀,两月间,明廷皇帝做了这么多事儿吗?

代善好奇的询问:“范永斗,明廷官绅一体,官商一体由来已久,阉党东林党同伐异,各地宗藩尾大难处,种种弊端,积重难返,你确定朱由校有断臂自救的魄力?”

此言出,包括皇太极在内,殿内所有贝勒齐刷刷望向范永斗。

针对明廷,后金内部做了不少攻略。

对于明廷皇帝,他们更非常关注,小皇帝从初登大宝,沈阳失陷,惊慌任命熊廷弼经营辽东,结果三起三落,传首九边。

水利专家袁应泰,经略辽东、大肆招募流民、战败被杀。接任者王在晋:经略辽东、放弃辽东全境退守山海关、罢官。后孙承宗经略辽东,逐步恢复辽东防线、罢官、复起经略辽东、战败、再次罢官还乡。

高第经略辽东、躺平心态主张再次放弃辽东、罢官。

袁崇焕经略辽东、死守宁远击退后金大军、死守宁锦击退皇太极大军、得罪阉党辞官。

前阵子,起复驰骋辽南的袁可立总领辽东,辽南,袁崇焕经略辽东。

明廷皇帝从辽东城池接二连三沦陷,到现在凭借袁崇焕,袁可立,满桂,赵率教等将领能够阻挡后金大军。

后金在进步,明廷皇帝同样进步。

现在皇帝竟然断臂自救,举刀大杀特杀,做法是激进,却是快刀斩乱麻,能快速整顿吏治。

这魄力,很难不让人怀疑。

范永斗神态恭敬,欲辩解时,范文程出列说:“禀大贝勒,诸事是否属实尚需证实,明廷整顿京营绝对属实。无它,明廷为熊廷弼翻案,又斩杀成国公朱纯臣,襄城伯李守锜等经营功勋,传首九边,震慑前线诸将。”

代善,阿敏,莽古尔泰齐刷刷望向皇太极,皇太极观之默默点头。

明廷皇帝诛杀内廷宦官,收拾京营勋贵,敲打宗亲藩王,潜伏在南方的细作被肃清前,是陆续向他传回情报的。

起初,他亦怀疑消息真伪,怎奈数个方向传回消息,足以证实消息无误。

这些事儿,件件影响深远,容易遭到内廷,宗藩,勋贵联合反抗,稍之不慎前功尽弃,连明廷皇都要身死命殒,孰料朱由校依然敢大刀阔斧改革。

以前,他重视朱由校,现在,他有点敬佩对方。

然而,朱由校越是英明神武,对后金而言越糟糕。

譬如明廷禁止和朝鲜通商,禁止和草原贸易粮食,铁器,两项针对后金的策略,让后金内部经济雪上加霜。

若不能快速缓解,他的威望肯定持续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