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巧宝眼角流出热泪,热泪滑落时变冷,泪水打湿鬓发。
她没把这个梦告诉双姐儿,甚至没告诉最亲近的赵宣宣。
这个梦的结局变成她心里的小秘密。
当心里的秘密越堆越多时,就会变成城府的地基,进而变出城府里的一间间密室。
密室里充满黑暗。
— —
远在岳县的乖宝恰好在跟李居逸聊天,聊到妹妹巧宝。
乖宝刚看完大同府的最新来信,无奈地说:“我不收妹妹的私房钱,妹妹反而跟我生气,说我把她当外人。”
“我得好好哄她。”
李居逸尝一口乖宝最近最爱吃的酸李子,表情瞬间变得怪异,笑道:“那小不点,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在他的脑海中,对巧宝最深的印象就是——当年他和清圆一起做师爷学徒时,小不点经常在庭院里追大橘猫,要抓猫尾巴,可惜追不上……一人一猫,上蹿下跳。
说完,他把嘴里的酸李子吐掉,实在是难以下咽,搞不懂清圆为什么能吃那么多酸的?
在他看来,这李子简直酸掉牙。
与之相反,乖宝一闻到这酸李子味,就觉得神清气爽。紧接着,她脸上的笑容变少,又说:“爹爹和娘亲也在信中责怪我,说我如今说话行事不够谨慎。”
“他们怕我闯祸,是不是还把我当孩子看?”
李居逸伸手拿信,细看两遍,眼神变得深邃,说:“清圆,你以前有没有怀疑过岳父的谋略?”
乖宝果断摇头,心中倍感骄傲,心潮澎湃,说:“我爹爹从当初的账房小学徒出发,到官场平步青云,登上高位,始终不曾贪污受贿,不搞冤假错案,不好色纳妾,不欺软怕硬,不嫌贫爱富,是我的榜样。”
“我最佩服的人,就是爹爹。”
李居逸点头,说:“我也敬佩岳父。”
“岳父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并非把你当小孩,而是因为他比我们先一步看到危险,向我们示警。”
乖宝若有所思,暂时无言以对。
李居逸把手中的几页信纸还给乖宝,并且提醒:“岳父在信的末尾叮嘱,阅后即焚,这信不能留。”
乖宝回过神来,听话地照做,烧掉信纸,眼睁睁看着它烧为灰烬,眼神充满不舍。
李居逸抚摸她的肩膀,安慰她,笑道:“岳父提醒我们提防东缉事厂的窥探,同时又说身正不怕影子斜。”
“所以,咱们不必过于忧虑,说话行事无愧于心即可。”
乖宝问:“东缉事厂真的能把爪牙深入到每一个县衙门吗?”
李居逸想一想,说:“东缉事厂强不强,关键要看皇上对文武百官的敌意有多大?”
“这是古往今来,几乎所有皇帝在年纪变大之后的通病,生怕文武百官脱离他的掌控。”
乖宝想一想,突然“噗嗤”一笑,注视李居逸的眼睛,眼神明亮,充满欣赏,说:“夫君,你变得像小诸葛。”
李居逸摸摸鼻子,抿嘴笑,觉得自己担不起这个夸奖。但是,心里又格外甜蜜。于是,干脆默认。
由于从大同府送往岳县的信函变频繁,几天后,乖宝又一次收到爹娘和妹妹的信,这次随信一起送来的,还有那针脚马马虎虎的虎头帽和小肚兜。
乖宝欢喜,像献宝一样,拿给王玉娥看,说:“奶奶,这是妹妹和娘亲一起缝制的。”
“妹妹越来越懂事,啥都能学会。”
王玉娥把虎头帽和小肚兜翻来覆去仔细看,咧嘴笑,说:“别告诉别人,免得别人嫌弃这歪歪扭扭的针脚。”
乖宝爽快地说:“我不嫌弃,我可喜欢了。”
“千里迢迢送来的,真心实意比啥都珍贵。”
王玉娥让乖宝把东西收起来,然后继续给尚未出生的小娃娃缝小衣裳,暗忖:这种事,不能指望宣宣和巧宝,也不能指望乖宝。
如今,家里能静下心来好好做针线活的人,只剩下她一个。
王玉娥突然回忆起以前唐母天天中午不睡觉,坐屋檐下缝鞋子的情景。
她不由自主打个哈欠,有点想念唐母。
王俏儿用篮子提着一只香喷喷的烧鹅,来做客,陪王玉娥聊天。
本来,她还想送一只肥兔肉给赵东阳吃,但考虑到乖宝怀着娃娃,老一辈都说这时候不能吃兔子,恐怕生的小娃娃嘴巴出毛病。
尽管她不相信这种忌讳,但她怕乖宝介意,所以尽量不干扫兴的事。
“姑母,你缝得真好看。”
王玉娥欢喜,说:“这布料好,又好看,又舒服。”
“你也拿匹布回去做夏衣,要不要?”
王玉娥大方,王俏儿虽然心动,但不好意思占便宜。
她用手指轻轻抚摸那凉爽又细腻的丝绸布料,笑道:“我如果穿这么好的料子,恐怕赵理他大嫂又说怪话。”
“姑母,您不知道,上次我穿一件漂亮的新衣裳去看公公婆婆,大嫂愣是用刚摸过鸡蛋的手在我衣裳上摸了十几下,恨不得把我的衣裳穿她自己身上去,还问东问西。”
“我当时强忍着,没跟她撕破脸。”
王玉娥感到好笑,说:“赵理和他哥不像,他哥比较窝囊。”
“至于她嫂子,看见别人的好东西,就想要一样的东西,倒也罢了,偏偏嘴巴太厉害。”
王俏儿点头赞同,眼看王玉娥手里的针线缝到头了,她帮忙重新穿针,顺便说:“我就怕那种嘴巴太厉害的,心眼子也格外多。”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她突然冒出好心眼,还是坏心眼?”
“所以我尽量避着她。”
王玉娥轻轻叹气,感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她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问:“元宝定亲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