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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尖叫仿佛只是一个爆炸的引子,三百多人组成的长长的队伍中,只在前方依稀响了三两声。

只是情况的不妙,连最迟钝的人都察觉出来了。

人群中似是被贴了张大大的定身符,一个个的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李天奇身子更是僵硬得厉害,他闭了闭眼,刚要说话,就见方才离得太近不小心被血雾沾到的几名弟子,也接二连三在众人面前爆成了血雾。

人群似是个个被掐住了脖子,只在前方听见一声短促的尖叫,很快就没了动静。

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

桑榆来不及思考,身上的灵力涌动,随着她指尖的动作,所有人身前均亮起灵光,防御阵法拔地而起,每个人皆被一个个狭小的阵法隔绝在内。

阵法刚成型,便听得身前、身后皆不断有“砰”“砰”“砰”的声音响起。

无一例外,声音响起的地方,都有人被炸成了血雾。

冲天的血腥之气无声弥漫。

有人也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

倒霉的是,他前后左右皆被炸成了血雾,黑色的血污顺着透明的阵法缓缓流淌,留下道道瘆人的血痕。

幸运的是,他本人被防御阵法牢牢护佑在内,隔绝的血腥之气和血雾虽然难忍,但都无法伤到他分毫。

那名弟子年纪还小,经历的事情不多,因着天赋上佳,自来被掌门长老们捧在手心,三十余年前魔兽之祸蔓延的时候他还未出生,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他隔着高高的、由血雾污染形成的黑墙,冲着掌门李天奇僵硬地挤出一个笑,而后慢慢跌落在地,身子犹如一滩烂泥,再挺不起来。

李天奇并未留意到亲传弟子的失态,他此刻正捂着脸,不愿去看周遭的惨相,也似是不愿意去面对失去众多弟子的事实。

就好像,只要他不去看,那些事情就没有发生。

胆子小些的人已经忍不住啜泣起来。

细细弱弱的哭泣声终于将他从自欺欺人的假象中唤醒,他茫然四顾,手心颤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力过。

“都站在阵法里别动。”桑榆道,神色很是严厉。

李天奇和关和站在队伍中,没有说话,神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方才粗粗一看,爆炸成血雾的人中,全部是他们两个门派的人。

被黑墙隔绝的倒霉鬼、活下来的幸运儿,他们还未来得及去清点,只能从细微的呼吸声中判断出人还活着。

自前头往后看,三百多人的队伍,几乎是一片黑,与浅青色的阵法灵光交织,说不出的诡异。

唯一一方算是比较干净的地界,是地仙学府之人站着的那块。

他们周遭,只有外围和其他两个门派的弟子们相邻的阵法上残余着血污,中间的倒是干干净净——他们无人爆炸,算是唯一幸免的门派。

地仙学府的十来个人,站在人群中间,神情凝重,视线不住地在前后扫过,最后凝结在身边的同门身上。

他们脚下,阵法边缘,附近的毒血蔓延不出去,已经在内积蓄成一汪小小的湖泊,正对着他们这片干净的地方虎视眈眈。

爆炸声还在继续响着。

每响一声,人们的心就似是被狠狠地攥了一下,钻心的疼。

这样窒息的环境中,有弟子心神崩溃,神情恍惚地迈出了防御阵法的范围,然后,他周遭的同门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砰”的一声,成了一团血雾。

他们之前以为,尸骨无存就是修者最惨烈的死法。

如今,怕是要推翻这个结论。

“不想死就别出阵法。”有人吼了一句。

没人回答他的话,但也没人再敢迈出阵法一步,蜷缩在小小的一隅,身子抖得似是风吹过的枝头,雪花簌簌飘落。

不知过了多久。

可能只有一刻钟不到,也可能过去了漫长的一个时辰。

人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知道,过去的小半炷香里,再没有爆炸声响起。

桑榆勉强松了口气。

似是噩梦初醒般,人群中慢慢有了骚动。

“先别动,我看看。”桑榆站了出来。

漫天的血污中,身形高挑柔软的姑娘一身青衣,腰背挺得笔直,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身后洒下一片光斑,她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

人们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她的身形而动。

有前车之鉴,即便是桑榆也不敢去动那些汇聚成一小滩水池的黑色血液。

她仰头折了一些枝条,小心地自一张张已经看不清原来模样的人形皮子周遭绕过,俯下身,用枝条去触碰那些黑色血污。

没有灵力的加持,黑色血污很快便将青翠的枝条腐蚀,满眼的苍绿很快就成了腐朽的苍黑。

桑榆扔了那段枝条,转而取出另一段颜色青绿的嫩枝。

浅青色的灵光没入青绿的嫩枝,似是水滴落入海面,仅泛起一点涟漪便不再见踪影。

桑榆将嫩枝伸进那汪张牙舞爪的黑池中。

“呲呲呲”。

“嘭嘭嘭”。

灵光亮起的地方,安然无恙。

随着嫩枝的转动,嫩枝和黑血交接处,有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偶有几声较大的爆破声,又被压抑住。

后方的人群屏住呼吸,捂着嘴唇不敢言语,生怕惊扰了这样让人心生惧意的交锋。

很快,桑榆扔掉了手中的那根嫩枝。

她迅速往后退了几步,皱着眉看着灵光被黑池吞没。

巨大的嗡鸣声自里头传来,那是灵力被吞噬前不甘的回击,很显然,效果聊胜于无。

些微的骚动自后方响起。

桑榆没有回头。

她闭上眼睛,神识铺开,一缕一寸地扫过他们所在的这整片南面山头,感受着空气中任何不同寻常的声音和气味。

怯怯的哭泣声在后方传出;

人们看着她的目光虔诚而复杂,仿佛她是寄托了他们生命是否能够继续存活的存在;

小浅滩上被染黑的草丛上有几只蝴蝶停落,蓦地被一股大力牵扯进了墨池中,连声音都没能发出;

密林之内灵虎在巡视着它的领地,似是察觉到异样,身子低低匍匐着,锋利的爪子在不安地抓挠着它面前的草地,带出坚韧的几株小草和几抔泥土;

……

正值阳光最烈的时候,今晨她蹲在侧研究了许久也只能说出“不对劲”,但说不出怎么个不对劲的山泉水汨汨地流得正欢。

清冽的味道,随着阳光飘散至每个人口鼻之中。

仿若遇到了救命的稻草,有人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吸着气,直到胸腔里再也聚积不了再多的气体,才慢慢将胸腔中的浊气吐出,而后又迫不及待地深吸气。

桑榆被这样窸窸窣窣的声音弄得头皮发麻。

好似他们正在走进一张张开的巨大虎口中,他们无所察觉,老虎却正眯着眼,垂眸打量着它口中还未走至喉咙深处的猎物。

桑榆被自己的联想惊得睁开眼。

灵虎咽了口唾沫,嘴里低低地发出吼声。

深山处的动静传到这里,也不过是地面上的水珠被震动,已经停止流转的黑色血液重新蔓延开来。

桑榆回头看着被保护也是被困在防御阵法内的众人,眉间微蹙。

耳边细微的水流声缓缓流淌。

似是有惊雷在耳边炸响。

桑榆轻声问,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你们是不是喝过这里的泉水?”

后方有人回答,“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有人喝过。”是关和的声音。

说完他才似是意识到什么,问:“是泉水的问题?”声音低沉下来,“都有谁喝过了?”

有弟子明显带着啜泣的声音响起,“文因、文聪他们都喝过,”他擦着眼泪,嘴唇在颤抖,“他们,他们都死了。”

“张海、张士、陈玲他们也都喝过。”是天灵派的掌门李天奇,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很明显的悔意,“我没拦。”

他捂着脸,有水珠自他掌间滑落,滴入泥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