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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南海岸像一条缓缓舒展的金色长卷。夜潮刚退,海风里仍带着微凉的咸湿,一丝丝从海面吹来,卷起近岸的薄雾。旭日尚未完全升起,只在东方的云层后透出一抹淡淡的红,像一颗尚未醒来的心脏在跳动。海面因此泛起微微的玫瑰色光泽,浪头轻柔地拍在滩涂上,发出若有若无的细响,如同晨祷的低语。

十余艘巨大的双体独木舟在晨光里缓缓推进。桅杆上挂着的帆被海风鼓起,发出轻轻的“噗噗”声,与海鸟的啼叫交织在一起。船身切开尚带夜意的海水,留下长长的白线,像是有人在海面上用羽毛轻轻写字。沿岸是一片春意正盛的热带绿带。棕榈、箭毒木、银叶树的叶片在微光里沾着露水,像抹上一层晶亮的油。枝头的彩羽鸟发出脆亮的鸣叫,似乎在宣告新季的来临。更远处的丛林深处,雾气铺在林冠上,如同一层松散的绒絮,风来时便缓缓散开。

行至第十六天的清晨,巴纳伊巴河口三角洲的轮廓终于从晨雾中浮现。

“我们的目的地,就是这里!”瓜拉希亚芭站在船首,双臂高举,声音明亮而兴奋。她的波浪长发被海风吹得翻起,几缕碎发缠在脸侧,却挡不住那种重返故地的轻快。她已经能熟练地用奥吉布瓦语交流——这门语言成了整个队伍的纽带。

“这是哪里?”李漓眯起眼,望向如巨蛇般蜿蜒入海的大河。

“巴纳伊巴河口!”瓜拉希亚芭语调里带着骄傲与复杂的情绪,“我说过的,那艘漂来的大船,被建了祭坛供着。就在这条河的入海口附近。我可以带你们过去……然后我就回自己的部落。算是报答你们把我平安送回家的恩情。”

“我始终不明白,”赫利皱着眉,“你为什么会嫁到那么远的阿拉波朗巴部落去?”

“阿拉波朗巴部落不仅劫掠阿拉瓦克人,也袭击周围部族,对图皮人也从不留情。”马鲁阿卡忍不住插话,“联姻,是避免战争的有效手段。”

瓜拉希亚芭斜了马鲁阿卡一眼,语气冰冷:“我自己会说话,不需要你替我解释。”

独木舟们逐一切开浅滩的水纹,木桨末端仍滴着未散的晨光。水声轻拍着船腹,像一首低缓的序曲,宣告远行者抵达了陌生的三角洲。岸边的泥沙在潮水退去后泛着细碎的银光,一层薄雾正从草叶间悄悄升起。浅滩上,几名正在摸鱼摸虾的原住民弯着腰,在水边翻找活物。太阳尚未完全升起,他们的身影被晨雾拉长,像在水汽里漂浮的影子。忽然间,他们听见桨声,抬头看见了陌生的船队——十余艘双体独木舟,带着从亚马逊河口一路捞来的湿气与旅程的疲惫。那一瞬,他们像被雨林深处某种古老的直觉击中,手中竹编的篓子啪地一声落入水里,人影四散,仓皇奔入芦苇与灌木之间,脚步轻急得如受惊的小鹿。

“这里的图皮人,似乎并不那么凶悍。”尼乌斯塔站在船舷上,看着他们逃开时连回头都不敢回的样子,轻声感叹。

“那些不是图皮人。”瓜拉希亚芭跪在船头,注视着灌木深处逐渐消失的身影,声音轻得像怕惊动这片静谧的晨雾,“是卡里里人。他们生性安静胆怯,几乎不与外人接触。大半年隐居在内陆的丘陵森林里,只在三四个月的旱季沿河来到海边捕鱼。他们发现那条船时……我们部落还没到。”她停顿片刻,眼神落在更远的芦苇间,像是想起了那些日渐缩小的渔村与被迫迁移的族群,“他们只是被世界挤得越来越往内陆退。”

晨风带着湿润的泥腥,自河口深处飘来,仿佛将整个三角洲都浸泡在薄薄的咸湿里。大片的芦苇如海一般铺展,它们在风里轻轻摇摆,尖叶相互摩挲,像成千上万只手在轻声诉说风向的秘密。更远处,潮水退下后暴露的浅泥滩上,残留着小螃蟹爬过的细痕,几只白鹭正警觉地站立在淤泥中,用长喙探入水里捞食。天空渐渐亮起,云层被朝阳从下方点燃,三角洲的水面顿时染成了一片柔和的金色。旅途的疲惫尚未散去,然而在这金光与风声之中,一种仿佛海边春日初醒的宁静悄然降临。

“上岸。”李漓做出决定。

独木舟的船腹轻轻擦过沙洲边缘,发出细碎的“嗤啦”声。战士们一跃而下,脚掌踏入湿润的河滩,泥沙微微下陷,水纹在脚踝间散开。空气中仍飘着芦苇的清苦气息与未散的雾意,仿佛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在等待他们把陌生变成落脚之地。人们成行登岸,动作干脆,像被无数次远征磨练过的风。队伍在李漓的手势下自然分流,很快就找到一块略高的干地——那是被退潮留下的凸起沙丘,周围有几丛坚硬的海滨灌木,背后是一片略向内陆延伸的微丘地带,视野开阔且易守难攻。

塔胡瓦第一时间召集随行的人们,粗壮的树枝被迅速削平,藤条被割下,草叶在手中化成柔顺的束材。他们开始搭起草棚:先立起骨架,再用芦苇叶一层层铺上顶盖,缝隙之间透着刚切下来的青草香气。锤敲声、藤绳拉紧的摩擦声交错成一片,在晨光中显得安心而踏实。另一边,托戈拉带领原住民天方教战士巡着林地边缘地带展开。这里的树木稀疏,似林似灌木,根须裸露在潮湿的泥土上,一旦风吹过,叶片便发出细碎的摩擦声,仿佛在暗中说话。

李漓望了望远处的河岸,那片在雾光中若隐若现的湿地像一卷未展开的画。他收回目光,沉声道:“蓓赫纳兹、赫利,阿涅赛,你们跟我一起走。那两位诺斯人兄弟英格瓦尔和哈康也一起。瓜拉希亚芭——带路吧,我们去看看那条船。凯阿瑟,你带五个战士跟着我们一起去。”

阿涅赛的眼睛亮得像刚抛光的玉石,在晨光里闪着兴奋的光,“如果那真是一艘旧世界来的船,我可以把船体的结构、帆杆的角度、龙骨的比例全部画下来!”

凯阿瑟已经把短弓挎在肩上,骨柄匕首藏在腰侧,整个人像一只随时能出击的野猫。她走上前道:“我觉得应该多带点人,就带上十个战士吧。这个地方我们不熟悉,不能掉以轻心。”

“好,就按你说的,带十个。”李漓对着凯阿瑟点点头。

“我也去!”尼乌斯塔和安卡雅拉几乎同时喊了出来,声音像在芦苇丛间跳跃的两只小鹿。

“好。”李漓点头,“那就出发。”

尼乌斯塔立刻跟上,但安卡雅拉刚迈出一步,就被一道尖锐的声音拦住。

“你!”乌卢卢用细长的手指指着安卡雅拉,语气像冰凉的骨簧,“不能去!”

“不能去!不能去!”玛鲁耶尔立刻冲过来,急匆匆地跟着喊,一把抓住安卡雅拉的袖子,像怕她下一瞬就会被风刮走。

安卡雅拉一脸困惑:“为什么偏偏是我不能去?”

“不知道!”玛鲁耶尔皱着脸、板着嘴,“反正……你就是不能去!”

乌卢卢此刻才真正接上话,语气里满是年长者的笃定:“你既不会战斗,也不懂造船。去了只会成为累赘。万一你被掳走了,漓一定会冒险去救你,以他的脾气……绝不会丢下任何人。”她冷哼一声,“我们快要回旧世界了,你别添乱。”

“可是,我真的很想看看那件从旧世界漂来的东西啊……”安卡雅拉眼神里满是渴望,像春雨前被憋住的河流。

比达班抱着女儿走了过来,看安卡雅拉的眼神像看一个被宠坏的小妹,“行了,等我们到了旧世界,每天都能看到那种东西!”

安卡雅拉像被泼了冷水,整个人瞬间垂下去。她松了口气般地低下头,不再坚持。

“安心留在营地。”李漓走过去,拍了拍安卡雅拉的肩,语气温柔却坚定,“帆船我们很快就能仿造出来。到时候你想看,看一年都可以。”

尼乌斯塔在旁边小声嘀咕:“还好,没人敢管我……”

队伍开始整备,李漓举目望向正在忙碌的塔胡瓦:“我们走了。”

“放心吧!我会打理好营地的。”塔胡瓦两手忙着绑紧一顶帐篷,嘴里却还能保持干练的答复,“安卡雅拉,你既然不能跟他们去,就快过来帮忙!干活能让你心情好一点!”

“呸!”安卡雅拉学着李漓的腔调啐道,“不干活才能让我心情舒畅!”

营地顿时一片哄笑,像风吹过芦苇时掠起的轻响。

李漓带着队伍走入草地深处。脚下的湿地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银光,映着他们的影子像被湖水涂抹的墨线。芦苇丛间的小径湿滑而窄,雾从地面轻轻翻卷起来,像一双无形的手在为他们拉开通往传说之地的幕布。远处,大河发出深沉的呼吸,像巨兽在潮间静候。那艘“漂来的大船”仿佛正沉默地栖在雾的另一端,等待他们走近,等待往事重见天日。

一个多小时的步行后,队伍穿过一片凸出的沙洲与低矮的红树林带,来到一块宽阔的河口滩地。这里的地势微微下陷,却被一道古老而坚实的土堤环绕成圆形,仿佛一只大手把低地拥入怀中。围堰之内,竟是一片意外茂密的林地:藤本植物攀附在树干上,几株陌生的阔叶树在湿地中舒展枝叶,绿影在雾光里摇动。

“就在那里!”瓜拉希亚芭脸上难掩激动,指着远处那片显然是人为栽植的树林。

众人顺着土堤踏步而上。泥土在靴下松散,风带着河口的湿腥吹来,随着高度攀升,视野逐渐开阔。刚一踏上堤顶,那种豁然开朗并不带光亮,反倒像眼前倏然揭开了一个巨大的、沉默的秘密。所有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一艘巨大的沉船静卧在林地深处,如一座失落在大地上的木制山峦。船帆早已风化消逝,只剩下破碎的帆桅架如枯骨般矗立,高大得连芦苇丛都不敢贴近。船体侧倾,一部分深深没入泥土,仿佛大地为了留住它,将它半吞半噬;另一部分仍保持着完整而雄壮的曲线,船舷上镶钉的铁扣在斑驳的光影下隐隐反光。龙骨深埋,像某种巨兽的脊柱;舱壁崩塌处露出被腐蚀的横梁,仿佛肌肉被岁月剥落,只剩老去的骨架撑在绿阴之间。那不是一艘船——那是一个沉睡的巨物,横卧在时间的褶皱里。

“果然是旧世界的船……”蓓赫纳兹轻声惊叹,呼吸微微急促,“这形制……看上去像北非人的。”

阿涅赛握着画板,眼睛像被光点亮:“若非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尼乌斯塔忍不住走上前两步,仰头望着桅杆:“这船……好大!就像一个能移动的房子。”

“它大概是在航行时迷失方向,被暴风吹了过来。”赫利推测道。

“一点没错。”诺斯人哈康沉声说道,“这至少说明,我们脚下的这片海……的确连着非洲。”

“而且是可以用船航行过去的海。”另一个诺斯人英格瓦尔补充,语气里隐隐透着兴奋。

李漓刚想附和,却突然像被神秘的力量扼住喉咙——那股他熟悉的限制、那种禁止泄露未来与大势的神秘压力,又一次重重压上来。他涨红了脸,只能闷声咳了一下,强行闭上嘴。

瓜拉希亚芭轻轻吸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据说,原本这里还有完整的船帆。十多年前的一场大飓风,把所有船帆全卷得无影无踪。卡里里人认为,那是他们触怒了风神,所以风神将‘神迹’的一部分夺去,以示警告。”

话音刚落,凯阿瑟忽然停住脚步,身体微微前倾,手指紧张地指向前方林间:“那里……好像有很多人!”

众人立刻紧张起来,手几乎下意识触向随身兵器。但瓜拉希亚芭却笑了,抬手安抚:“别紧张,没有人敢在神迹附近打斗或杀人。那里是个市集,是卡里里人与图皮人之间难得的和平之地。”

果然,当众人穿过林间最后一排灌木,一片宽阔得近乎空旷的场地赫然展现在眼前。林木被整齐地清理出了一个圆形广场,中心正是那艘巨船的影子,而四周则散布着三三两两的原住民。

卡里里人与图皮人——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族群,竟在同一片土地上安静交易。

卡里里人多半瘦弱,皮肤泛着浅褐色,身上只有简单的树皮腰布。他们的动作轻柔,甚至有些怯懦,交换时连眼神都不太敢抬起。图皮人则完全不同,他们高大结实,肌肉线条明显,皮肤涂着红色胭脂纹与绿色藤蔓纹,像是从森林里走出的锐利野兽;然而彼此之间却克制着天性——在神船面前,没有人敢放肆。

地上铺着大小不一的芦苇垫子,摊主们将货物一件件排布其上。贝壳串成的颈饰泛着柔白的光泽;蚌壳被当成珍宝般稳稳摆好;粗织的棉布与被手心磨得油亮的木雕静静靠在一旁;干鱼与烟熏肉散出咸香;药草扎成的小束辛辣刺鼻,又夹着几分青草与花蜜的微甜。空场边缘,孩子们在泥滩上追逐小螃蟹,脚丫溅起的泥点子在阳光里飞舞;几位妇人围坐成圈,把晒得干脆的丝状根茎整齐放入芦苇筐;几个图皮男人与卡里里人蹲在地上讨价还价交换物品,用满筐的鱼干换成串的肉干与圆滚滚的玉米。空气里混着木烟的暖香、湿泥的腥味、青草压碎后沁出的清甜,以及远处有人烤着的肥鱼扑鼻而来的脂香——仿佛森林、河流、海风在此刻一齐吐息。偶尔亦有人因价格或数量争执几句,但声音还未拔高,便被周围正凝神望着“神船”的族人瞪得立刻收了声。仿佛在这片大地上,那艘静卧的巨船才是真正的裁决者——所有人不过是它脚下暂居的来客,不敢狂妄,不敢放肆,只能在它的阴影下维系着一种古老、肃穆的和平。李漓等外乡人的身影虽已被人注意,却无人表现出惊惧或骚动——就像他们不过是市集的又一阵风。

“我得赶紧把这条船画下来!”阿涅赛眼睛发亮,几乎是抑制不住兴奋。

然而阿涅赛还没迈出两步,两个诺斯人兄弟便像被风推着一样先她一步。他们脚下轻巧,竟毫无畏惧地踩上那早已斑驳的木质船舷,动作熟练得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在故乡港口爬桅杆的日子。木梁发出低沉的吱呀声,但他们的身体在上面如履平地。

这一幕让周围人瞬间炸锅——卡里里人惊呼着后退,像遇上要从天而降的雷霆;几个图皮年轻战士更是吓得条件反射般拔出石斧与骨矛,眼神紧绷,像被捅了尾巴的蜂群。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瓜拉希亚芭脸色一变,立刻冲上前去,高声用本地语言喊了几句。她的语速快得像雨点一样,把各种只有原住民才能理解的意思用尽全力砸向人群。她的喊声如一把火,将紧张与敌意熄灭了一半。卡里里人缓缓放下手,图皮青年也犹豫着压低武器。原先还想围攻的目光,被瓜拉希亚芭生生扭转成“好奇围观”。

很快,人群靠近了一点,但保持着谨慎的距离,像一圈随时准备退散的潮水,目光却像磁铁般被那两位“胆大包天”的诺斯人吸住。凯阿瑟带着随行战士稳稳站在外围,她的姿态像拉满的弓,任何靠近的敌意都将立刻触发反击。她扫视每一个移动的影子,眼中带着猎人的冷静。

蓓赫纳兹则全然不在意周围的紧张氛围。她搬了根粗大的倒木坐下,双手撑在木面上,仰头观察船体的龙骨与桅杆结构,目光亮得像要将整艘船拆解进脑海里。赫利和尼乌斯塔更像两个进了集市的旅者——一会儿伸手触碰一种奇怪的树皮纤维,一会儿闻闻陌生的药草,一会儿盯着卡里里人用贝壳换干鱼的方式看得入神。

就在此时,一个白发稀疏、皮肤黝黑且布满皱褶的卡里里老者缓缓走来。他的脚步不疾不徐,后方跟着两个图皮青年战士,神情严肃却不敌意。老者与瓜拉希亚芭经过短暂而急促的交谈——他的声音像干树皮摩擦,断断续续;瓜拉希亚芭的神情先是闪过喜悦,随后又迅速沉下,变成不易察觉的忧色。

李漓与众人的心弦,也随着瓜拉希亚芭那忽明忽暗的目光微微绷紧。片刻沉默之后,她终于朝他们走来,脚步轻,却带着某种决绝。

李漓问:“你刚才跟他们说了什么?那群人差点冲上来,你几句话就让他们冷静了。”

瓜拉希亚芭挺直背脊,仿佛要让自己的胆气配得上所说之言:“我告诉他们,你们是风神的使者,是那艘大船的主人派来的。你们的力量足以毁灭三角洲所有部落……所以让他们别自找麻烦。”

李漓忍不住轻笑:“天哪,你把我说得像个恶神。”李漓看向那位老者与两个图皮青年,“他们是你认识的人?”

“都是我的族人——来交换货物的。”瓜拉希亚芭露出一个羞涩却发自心底的笑容,“我已经把你们带到这里了……现在,我想回自己的部落了,可以吗?”

“当然可以。”李漓点头,“这是我们本来就说好的。”

瓜拉希亚芭迈出两步,却又停下。晨雾从她的脚踝间悄悄升起。她回头,看着李漓,目光忽然认真而炽热:“漓……你愿意来我们纳佩拉部落做客吗?我父亲一定会热情款待你们的。”

“去食人部落做客?”尼乌斯塔挑眉,语气轻佻,“你们的美食,我们可消受不起……”

愤怒像火星一样在瓜拉希亚芭的眼底跳了一下,她忍着不适,低声回击:“我说过很多次——我们不吃人!不是所有图皮人都那样!至少,我们部落从来没有!”

李漓伸手制止尼乌斯塔的打趣,语气温和却稳如潮落:“我相信你。但我们贸然过去,会让你父亲和你的族人们感到紧张,也可能引起误会,甚至带来冲突。我们不去,是为了不让你为难。”话说到这里,李漓的心底却悄悄叹了一声。半个月的同行与并肩,让他对眼前这个漂亮的图皮少女生出几分不舍——像藤蔓在无声之间攀上心头。但理智像一柄冷刃,很快将那点柔软切断。李漓知道,他不能让瓜拉希亚芭夹在两个本该毫无关联的世界之间。

瓜拉希亚芭垂下眼帘,那口气仿佛慢慢泄了下来,柔软了:“……谢谢你把我送回来,漓。”

“快回去吧,你的族人已经在等你了。”李漓轻轻一笑:“祝你好运!”

瓜拉希亚芭怔怔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里像藏着一口暖泉,又像要把这陌生而温柔的旅人刻入心底。然后,她转身而去,随同族人,身影在三角洲的晨雾里渐渐淡去,如潮声般归于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