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沈娇娇走远，宋氏才放下心。
她拉着宋窈的手腕，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过了殿门外，一边压低了声音: “法显大师怎么说？”
听到宋氏的问话，宋窈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几丝惊恐:“下下签，若再执迷不悟，和姜肆成婚之日就是……我殒命之时。”
说着把手心里险些捏烂的签文递给了宋氏。
小小的签纸上就是几句话，宋氏不明白上面的意思，到看到了其中的“血”“亡”等字就明白了这签纸上的卦象极差。
宋氏狠狠的闭了闭眼，最后又缓缓的吐出了口浊气。
宋窈和摄政王姜肆的婚事是年前就定下了的。
姜肆是当今贵妃之子，按理说出身皇室该是极尊贵的身份。可坏就坏在他的生母阮贵妃乃是北匈和亲而来的公主。
虽说凭借着绝世的容貌享有贵妃之荣，但是说到底还是被晋安帝所忌惮。
贵妃之位已经到头，再往上一步是不可能的了。
连带着姜肆也与皇位无缘。
姜肆为人谦和温润，性子极好。做为夫君倒不失为一个好人选，可身为皇子这点就不够看了。
说好听点是心无城府不争不抢，难听点那就是没有脑子，毫无建树。
这样的人生在皇家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更有秘闻姜肆好龙阳，对女子毫无兴趣。
宋窈嫁过去就只有守活寡的份。
想起这桩桩件件都让宋氏头疼。
别说宋窈不愿，就是宋氏自己对这桩婚事也十分不满。
如今凭着宋窈的身份和名声，就算不嫁入皇室，去高门大户做当家主母也是使得的。
嫁给那个不受宠的皇子，除了担了个皇妃的虚名，好处是一点也没有。
更别提来日太子继位，若是铲除异己，跟着姜肆的宋窈哪还有什么活路。
奈何宣平侯年纪大了，为人更加固执独断，任凭宋氏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没能让他改变心意。
宋窈三天两头的就在家里闹，宋氏既心疼又头痛。宣平侯大怒之下写了折子递上去，把原本一年有余的婚期足足提前了几个月。
眼看着婚期将近，宋氏一直战战兢兢，加派人手守着宋窈不说，连她房中一切尖利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就是害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宋窈就偷偷抹了脖子。
两家交换了庚帖，婚事已经板上钉钉。宋窈终于不闹了，整日躲在闺房绣着嫁衣。就当宋氏以为她已经认命的时候，宋窈却告诉她找到了沈娇娇，并且直接把人带到了自己的面前……
想到这里，宋氏叹了口气。
决定把那孩子给沈熠，宋氏就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她。
因为怀着双胎，生产之时宋氏简直是吃尽苦头。
胎位不正的原因，连带着生下第一个孩子宋窈都耽搁了许久。产下沈娇娇之后更是血崩，差点死在床榻上。
而作为妹妹的沈娇娇一生下来就比姐姐宋窈大了一圈。
宋氏一直都认为是沈娇娇在腹中夺了她的生机，以至于宋窈一出生就胎里带了弱症。
对于这个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孩子，宋氏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再加上当初曾有老道瞧过一眼，断言那孩子六亲冷淡，刑父克母。越发让宋氏不喜。
这也是她当初选择带宋窈离开的原因。
不是宋窈把人带回来，她差点就忘了世上还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想着沈娇娇那双酷似沈熠的眼睛，宋氏的神情有些恍惚，两人是少年夫妻说没有感情那也是假的。
她是舍不得宋窈受苦，可就这么让沈娇娇代替宋窈嫁给姜肆却又让她心里升起那么一丝烦躁。
看见宋氏面露迟疑，宋窈心里一紧，她惯会知道该怎么拿捏宋氏，眼圈一红屈膝就跪了下来:“女儿并非故意想让母亲为难，实在是舍不得母亲”
“如今既然妹妹回来了，日后就让妹妹在母亲膝下尽孝。妹妹在外吃了那么多的苦现在也该好好补偿她，这本就是欠她的。至于我，母亲就当死了罢！ ”
一番话说的宋氏又愧又怒。
她扶起宋窈，把她搂在怀里擦眼泪，心里好不容易生出的那点母爱彻底荡然无存了。
“窈窈欠她什么，若说欠也应该是她欠你才对。若不是她命里带煞，哪会让你自小体弱，常年缠绵病榻。”想起沈娇娇一副不受教的模样，宋氏语气越发冷硬。
王嬷嬷也在一旁赶紧劝道:“摄政王身为皇亲，温文尔雅相貌出众，二姑娘嫁过去也不会受苦。她自小在庄子里摸爬滚打，能有机会入主王府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若不是姑娘夫人仁善，二姑娘也不会有此运道。”
王嬷嬷几句话简直是说在了宋氏的心坎上。
她本来还对于沈娇娇替嫁之事摇摆不定，也因此才有了清风寺这一遭。
宋窈手里的签文，王嬷嬷的话彻底让宋氏犹豫不决的心坚定起来。
宋窈她是舍不得的，要嫁就让沈娇娇嫁吧！
她命硬，哪有那么容易死的，说不定日后还有其他造化。
只是……宋氏依旧眉头深锁。
她扶着宋窈的肩膀表情认真语气郑重的说道:“姜肆再如何他也是皇子，这桩婚事是陛下定下来的。欺君乃是死罪！若沈娇娇代替你上了花轿，那她便是你，日后你只能顶着沈娇娇的身份而活。这样你也愿意？”
宋窈并没有被宋氏的话吓到，反而破涕一笑，搂着宋氏的胳膊撒娇:“不管换哪种身份，总归是待在母亲身边的。难道母亲还能不管女儿不成？”
只要宋氏还是宣平侯府的侯夫人，那么自己的婚事就差不了。
嫁给谁也比嫁个废物皇子强。
宋窈想起几日前见到的那个芝兰玉树的身影，不由的悄悄红了脸。
而沈娇娇对于正殿里发生的一切一概不知。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在姜肆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姜肆……
沈娇娇猛的抬头，她记起曾经做过的那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偷听了宋氏与宋窈的谈话，说起那个宋窈将要嫁过去的便宜夫君，可不就是叫姜肆的么……
沈娇娇用手捂住胸口，强忍着想要吐血的冲动。
所以……
做为将要替嫁的倒霉鬼，眼前之人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君么……
第一面就撞见他杀人，这到底是个什么修罗场！
姜肆不知道沈娇娇的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见眼前的小姑娘突然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又不由的有些好奇。
“怎么，姑娘认识我？”
这人太敏锐了。
沈娇娇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听他的意思好像根本不认识宋窈！
毕竟自己与宋窈长的一样。
哪有快要成亲还没见过未来新婚妻子的。
想起宋氏的打算，姜肆杀人时的狠辣，沈娇娇对于这门婚事越发抗拒。
她才不要嫁给一个人面兽心的杀人狂魔。
万般思虑之下，沈娇娇做了一个日后恨不得打死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