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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娇娇“宋夫人”三个字一说出口,宋氏便有些慌了。

她看向姜肆希望他能阻止沈娇娇接下来说的话,却见他微挑着唇角,眼中甚至还带着鼓励之色。

宋窈在一旁见势不对,色厉内荏的喊道:“大姐姐,你想对母亲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只不过想和宋夫人讲讲道理罢了。”

沈娇娇看着宋氏,脸上虽带着笑,眸子里却一片冰冷。

“宋夫人,俗话说母慈才子孝,我为何与你这么生分,原因你真的不知道么。”

“怎么,我生养你一场,倒养出仇来不成?”

宋氏咄咄逼人掷地有声:“你别忘了,孝道大过天!我再如何,也是你的母亲!”

“母亲?”

沈娇娇往前走了两步,她定定的看着宋氏逼得她不得不后退:“是动辄对我打骂的母亲,是后悔生下我的母亲,还是明知道二妹妹推我入水,却还是对她百般维护的母亲。”

“宋夫人,今日这婚事意味着什么,你我都知道。你若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难堪,大不了鱼死网破谁都不要活。”

最后一个字又轻又缓,却砸的宋氏头晕目眩。

她这才意识到,沈娇娇是真的打算不认她了。

宋窈推沈娇娇掉入荷花池,宋氏以命相护的事在后宅之内已经被传的人尽皆知。

前来赴宴之人虽然个个心思活络但想着大喜之日,脸上都还是客客气气不见一丝鄙夷。

沈娇娇的话却直接把这层遮羞布扯了下来,一时间看着宋氏与宋窈的眼神都意味深长起来。

宋窈面皮薄,几乎快臊的站不一住脚。一边恨毒了沈娇娇又一边有些央求的看着她,样子竟有些可怜。

正在无措的时候,却见陆湛阴沉着 一张脸,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一身嫁衣的沈娇娇,那烈焰般的红几乎灼伤了他的眼。

“陆郎。”宋窈脸上闪过惊喜之色,含羞带怯的唤了一声。

她入府为妾无需却扇礼,精致的妆容坦然的暴露在各色的注目中。

陆湛冷着脸没有应她。

这场婚事非他所愿,若不是听见下人在府门外议论说宋氏为难沈娇娇,这宣平侯府的大门他是进都不会进。

陆湛的到来,打破了沈娇娇与与宋氏之间的剑拔弩张。

宋氏紧绷着的一张脸肉眼可见的松弛下来。

她的两颊抖动了几下,僵着的脸好歹有了几丝笑意,疾步迎了上去:“贤婿……”

陆湛拧着眉心像是十分不适:“纳妾而已,何谈上婿。宋夫人也是京中的老人了,应该不会这点规矩都不懂。”

毫不留情的话让宋氏的脚定在了原地,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湛,张了张嘴明明想反驳想大声训斥。可出嫁从夫,若真和陆湛撕破脸,受搓磨的也是宋窈。

宋氏转头看向宋窈,却见她紧盯着陆湛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的长叹一声,让王嬷嬷扶着走到了一边。

一副再也不想管的模样。

宋窈强颜欢笑又柔柔弱弱的唤了一声:“陆郎。”

陆湛面上不为所动,沉声吩咐道:“来人,带宋二姑娘走。”

就算是纳妾,可唤宋二姑娘也太过生分了一些。

宋窈咬着嘴唇十分难堪的站在那里,若不是强撑着,恐怕眼泪早就落下来了。

陆府的人正准备将宋窈扶上轿子,府门外又传出一阵嘈杂的声音。

“孤可是来得迟了?”

随着话音落定,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姜元风姿卓越的走了进来。

他一身云缎锦衣,靛青色的直襟长袍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唇瓣含着抹意味不明的笑,手里随意把玩着折扇。

“见过太子殿下。”庭院里的人纷纷向他行礼,连外头伸长着脖子看热闹的百姓也被这阵仗弄的紧张了起来。

姜元摆了摆折扇,瞥过一旁无动于衷的姜肆,往陆湛那处走:“今儿个是陆大人大喜的日子,不必拘礼。”

姜元拍了拍手,身后的人便应声捧上来一个盖了红绸的木质托盘。

“陆大人英勇无双乃是国之栋梁,府上既有喜事,本宫自当前来道贺。”姜元掀了掀眼皮,便有下人将托盘上的红绸揭起。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这对白玉瓶就作为本宫的一点心意,给沈姑娘做添礼吧。”

那红绸底下的一对玉壶春瓶冰肌莹彻,白璧无瑕,纹路细腻。淡雅的羊脂白玉柔润有泽,质地细腻光滑,阳光照射上去散发着淡淡的柔光,仿佛能令人感受到一种无比温润的触感。

宋窈见状压抑不住喜色,她想到那日太子说的要给她备一份礼让她高兴,原以为是一句戏言,没想到太子竟真的送来了,还是当着众人,这可给足了她颜面。

像是又有了同沈娇娇相比的底气。

“多谢殿下。”她连忙给姜元行了一礼柔柔道了声谢,又按捺不住得意的看了眼旁边的沈娇娇。

宋窈想的浅显兀自开心了,陆湛却没有得了赏的喜意,他隐晦的朝姜肆那边看了一眼。

姜肆与他同时来迎人,太子却自打进了门就对英王表现出一副视而不见的态度,甚至还单独赏赐了宋窈东西。

太子这般冷落姜肆,在场的人全都看到眼底,今日婚事过后,百姓间不知又要兴起多少流言蜚语,也不知乔乔嫁入王府会不会受到影响……

场上的人都挂着阿谀奉承的笑,谁也不知谁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姜肆这会儿却没有他们料想中的失落,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手上,心情格外的好。

沈娇娇自打太子进来弄出这些动静就有些不悦的抿了抿唇。她一只手端持着团扇,一只手悄悄放了下来,在宽大的袖摆遮挡下悄悄拉过了姜肆的手暗自安慰他。

二人掌心交握,旁边的纷纷扰扰都再难入眼底。

时辰快要到了,喜嬷嬷碍于姜元的身份纵使急得快要跳脚也不敢出声催促。

姜元同陆湛说完话,视线却落到了沈娇娇身上。

沈娇娇心思敏捷,虽只是淡淡一眼,却还是让她感觉到了威胁。

姜肆不动声色的上前两步,阻挡住了姜元的眼神。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分毫不让。姜元捏着折扇的手指紧了紧。

姜肆在他面前还从未如此强势的护着一样东西,宣告自己的主权。

倒是有些意思。

他的舌尖顶了顶上颚,轻声笑了。

“孤昨日看了一场戏,讲的是李代桃僵之事,倒是有趣的紧。今日见两位宋姑娘真如京中传言乃是并蒂双姝,若如戏文一般来个颠倒转换,一般人还真会被蒙在鼓里分辨不出来。”

姜肆的后背把沈娇娇挡了个严实,朱玉落在姜元手中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本来想着那女人被割了舌头,能安分一些,没想到还是如此这般不知死活。

他一边盘算着把朱玉灭口,一边神色未变的开口:“皇兄说笑了,戏文之事怎能当真。前有李代桃僵,后有狸猫换太子。皇兄是真龙血脉,难道也能同戏文里说的一样不成?”

姜元面无表情的看着姜肆,半晌之后又笑了起来:“皇弟说的是,看来那些戏是看不得了。”

说着抬起手轻轻摆了摆,身后的死侍出来两人提着剑径直往京中最红的戏班而去。

“还没恭喜皇弟娶妻,孤今日事务繁多,就不多做停留了,咱们兄弟二人来日方长。”

礼既然已经送出,姜元转身就走。

直到他彻底出了宣平侯府,凝住的气氛才又活络起来。

等候已久的喜嬷嬷赶紧催促新人上轿。

“殿下稍等!”快要行至门外,许久没有露面的陆瑾瑜突然追了上来。

他模样瘦削许多,许是特意打扮过换了身靛蓝色的长衫。

他走到沈娇娇的前面,缓声道:“妹妹出嫁,我作为兄长,于情于理都该背你上轿才是。”

陆瑾瑜临了突然提出这话实在是令人有些意外,沈娇娇只觉得有些好笑,这人从未将自己看做家人过,如今又是在演什么戏码。

宋窈在旁边脸都僵住了,她心底燃起令她极不痛快的火气,目光如有实质般紧紧的盯着陆瑾瑜,可陆瑾瑜却没再给她一点眼神。

“不必了。”沈娇娇语气淡淡的拒绝。

姜肆没再给陆瑾瑜说话的机会,直接揽住沈娇娇的腰身将人拦腰抱起,他偏头看了眼陆瑾瑜:“乔乔有我,就不劳世子费心了。”

宋窈眼看着沈娇娇就要被姜肆抱出府,而自己还立在原地无人在意,恨恨的磨了磨牙硬是扯出一点笑意:“今日我与姐姐同出阁,还要祝愿姐姐此行顺利。”

这话从宋窈的嘴里说出来就显得好似意有所指,沈娇娇眸色一暗作势要回头去看,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姜肆轻轻的按住了。

姜肆将人轻柔的放到轿子上,自己转身撩起衣摆跨上了马。

宋窈没人相送,陆湛也不愿抱她上轿,她只好自己黑着脸不情不愿的走了出来。

姜肆骑着高头大马等在最前面,队伍就要离开时他突然转头对看着陆湛似笑非笑:“陆大人,咱们换条道走。”

“不行!”宋窈听见这话掀开轿帘急急喊道,她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慌张。

见她这副模样,姜肆心底的猜测更加印照几分,将这一笔账记在了心里,不去管后面宋窈如何阻拦,一夹马腹径直带队先一步离开了。

陆湛自始至终没什么表情,他对轿子里宋窈的声音充耳不闻,翻身上了马,朝着姜肆原本该行的那条路去了。

英王府与陆府在一个方向,原本没有多长的距离,但因为迎亲不能走回头路,迎亲的队伍需得在外面绕上一圈,这一来就得沿着长街走上一圈。

两方队伍左右并行着,但因为英王府的队伍先出发,前头便领先了一段。

英王府的队伍喜气洋洋,后头跟着一行仪仗队,铆足了劲的舞动着手里的乐器,敲锣打鼓震天响。下人们沿途抛洒着铜钱,人群响起一阵又一阵欢呼声,整条长街都沐浴在喜庆的氛围中。

而陆府这边却一直沉默着,沾了前头英王府的光,勉强才有一点娶亲的架势。

宋窈坐在轿子里一直提心吊胆,脸色紧绷着。

四喜跟在轿子边上走,看见她时不时的掀开轿帘朝外头张望,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慌张。

路才刚行了一半,陆府的队伍突然被拐角处冲出来的一行人拦住。

“我的爹哎!”这群人浑身镐素,人群中央还抬着一座棺材,呜呜咽咽的哭嚎着。

招魂灵幡高高扬起遮住了日光。后头几个壮汉抬着殉葬的纸人纸马,车马仪仗有数十件,全都像活的一样。不知是谁抬手撒了把纸钱,满天飞舞的落了一地,白茫茫一片。

“这怎么陆府的轿子碰上出殡的人家,这也太不吉利了。”围观的人都很惊诧,有的小孩子远远看到,就吓得哭着跑了。

迎亲队伍和出殡的堵在了一块,红白相撞,竟谁也不让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