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春雪内心有些紧张。
莫不是......小妹也发现了有什么不妥?
“阿姐,你还记不记得你六岁那年,跟着爹娘逃离富家庄的事?那时候娘刚生了我,没力气抱,还是你抱着我坐在马车上。然后我们就遇到了......”
“遇到了流民!是娘告诉你的吧?其实,其实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就是那一次,她没抱稳春意,让春意受了伤......
她没敢告诉娘,是自己打瞌睡。
碰巧马车又突然停了,她一个踉跄栽倒,妹妹就从怀里掉落,正好磕到车中小几案的尖角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当看到小妹额头上的那道疤,她心中都愧疚不已。
女子如果面上有疤,那是“破相”了,不但会影响婚事,还会影响生计。
想靠去官宦人家做婢女养家挣钱,或者嫁个好人家去改变命运是不可能了。
“阿姐,没事的,我不怪你。你当年也只是个小孩子呀!”
比我现在年纪还小一岁呢。
况且这些年都是阿姐在帮忙照顾她。
“你……你怎么知道?!”
春雪大吃一惊。
这事连娘都不知道。
只以为是流民冲撞了马车,颠簸下春意才出了意外。
“当然是因为——我看见了呀。其实,我从出生起就有记忆了。”
虽然是重生后有了识海,才想起了那些过去的事。
当然,她也不打算告诉阿姐。
“你……怎么可能??你是说……?”
“我还记得那时候大雪刚化不久,路上都是泥水。我被一块绿色大花布包着,阿姐你……你穿的是件灰色短袄,我猜,是大哥的旧袄改的吧?”
如果这句话问的是她们的娘,肯定是记不太清的。
但这件事春雪却记得异常清楚。
“对对对,那件袄我还不愿意穿,差点被娘揍。”
因为袄子虽然被爹拆洗了,娘又改了改,她总觉得上面有一股味儿。
说不上来,臭烘烘的。
为什么她一个女儿家,非要穿大哥的旧衣。
就不能像其他小伙伴一样,过年穿红红的新袄。
为此她还生了娘的气,好几天不跟她讲话。
大家本以为过了这个冬天,还会像往年一样过着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的日子。
可突然,就变了天。
战事打到了家门口,全家不得不逃离家乡。
一路上,祖母祖父都纷纷病倒。
连小叔一家都……
“阿姐,你还记得有次,咱们闻到一股香味,是路过的一户人家在煮吃食。大哥还说去讨要一碗给娘吃。可是娘不但不让他去,还捂住了我的嘴巴,全家人什么都没说,只是不停地赶路……”
春雪记起来了,那是小妹出生的第二年。
她们全家辗转许久,一路朝南逃。
马车早已被抢走,所有的孩子也要像大人一样自己走路。
只有妹妹是被抱着赶路。
路过一户人家,不知那家煮的什么,实在是太香。
大哥就跟娘说去讨一碗汤也好,让娘喝了下奶。
娘却呵斥大哥不许过去,还催促爹赶紧走。
如今她已长大,才明白当日那家人煮的是什么。
“这……你也记得?”
春意点头:“记得呢。大哥一说,你也嚷嚷要喝汤,我一听,也要哭,娘赶紧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哭,差点憋过气去。”
那种窒息感她现在都记得。
肚子饿,嘴巴又被娘狠狠捂住,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我不想再过那样的苦日子,我想让咱们家过上好日子。”
“可咱家现在日子也不差啊,没必要非当这什么翁主......”
她们住的村子在蜀夏的管辖范围内,也没有暴乱流民,治安好得很。
“可是莫姨她需要我。还有,我不只想让咱家过上好日子,还想让许多和咱们一样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阿姐,我有这个能力,那我就要去做成这件事。”
春意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些姐姐们。
夏临渊、宣芷、宣苓、江彩英、方文霞、绿蔷......
还有宏村的那些伯伯婶婶。
还有老村长。
他们都不该死的。
如果这一次,能改变大家的命运,她愿意去做这个翁主。
让大家都不会死,好好地,快乐地活着。
谢铃铛神识听到姐妹俩的对话,轻轻抿了一口茶。
这小丫头。
看来之前是自己多虑了。
于是眼神烁烁看着肖明月:“明月姐,说起如何培养一代明君,我可不太擅长啊,不如你......”
肖明月连忙摆手:“哎哎哎~你可别!我天天忙都忙死了!你身为她的师父才是最应该教导她的人!再说,不擅长你就学啊,谁也不是天生就知道怎么做皇帝的!”
“也罢,那我不会的总可以问问你吧?!”
莫望秋笑道:“问我也行,大家共同切磋,共同培养孩子。明月,你作为她的长辈,孩子有困难也不能推脱呀。”
肖明月无奈:“知道了知道了。”
一天天的,光让驴拉磨,不让驴吃草。
摸摸自己的脸,她都觉得有些瘦了。
她决定了,等莫望秋这边局势一稳定,她就赶紧溜,让谢铃铛去收拾那些烂摊子。
让她也尝尝做朝臣的苦,哼!
谢铃铛笑着对莫望秋拱了拱手:“对了君上,我想在救下来的那些女子中,挑一些合适的留给春意。”
“就知道你会如此打算。”
莫望秋也记得和肖明月逃离之时,见到的林中那些女子尸体。
听肖明月说,应当是之前谢铃铛从蛮人手中救下的。
可惜了。
重来一次,希望这回她们都有个好去处吧。
她让人拿来一份名单:“看看有没有认识的。剩下的人,我会给她们一笔钱送回家乡,没有家人也不愿再返乡的,可留在蜀夏,自立女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