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雷惊秦
第三日清晨,阴山谷口笼罩在浓稠的晨雾中。秦军铁骑踏着碎冰疾驰而来,玄色甲胄在熹微天光下泛着冷芒,三万铁蹄如同黑色潮水漫过荒原,却在谷口前三里突然停滞。
白起勒住躁动不安的战马,望着谷口严阵以待的乌孙骑兵,瞳孔骤然收缩——那些骑兵手中握着的铜制长管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正是前几日听说的让他辗转难眠的新国火器。
\"报!乌孙阵中出现三百铁器,模样古怪!\"斥候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音。白起摩挲着腰间佩剑,想起昨夜收到的密报:新国商人已教会乌孙人三叠阵的使用方法。他握紧缰绳,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这些火器虽威力惊人,但装填缓慢,只要冲破第一轮攻击...
\"将军,是否下令强攻?\"副将的询问打断了他的思绪。白起凝视着对面闪烁的铜光,沉声道:\"传令下去,前军下马,以盾阵推进,让草原人的一千骑兵试探性攻击。\"他深知,在这狭窄的谷口,骑兵的冲击力反而会成为致命弱点。
乌孙王骑在高头大马上,手心沁出冷汗。他转头望向身旁的沈墨,后者却神色自若,轻抚着腰间玉佩:\"大王,此战关键在声威。\"话音未落,远处秦军已列成盾阵缓缓逼近,青铜盾牌碰撞的声响如同死神的鼓点。
\"放!\"乌孙王咬牙下令。五百弓箭手抛射,三连击,箭枝带着回旋,扎向地面的盾阵和草原骑兵,顿时让骑兵出现了大量落马,阵型稀稀落落的。盾阵里的步兵和骑兵稍好些,也有骑兵中箭落马者。
随着盾阵的前进,草原骑兵也退在两侧,不希望自己被箭雨正面袭击,仿佛这个铁壳让乌孙人无计可施。
当盾阵到了三百码时三一百火铳同时迸发,山谷间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硝烟如黑雾般弥漫开来。前排秦军的盾牌顿时破破烂烂,弹丸射穿盾牌,倒下一片盾牌手,所有战马,包括盾牌保护的,也惊嘶着站立而起,铁蹄在空中疯狂踢踏,将骑手狠狠甩落。
那些从未听过如此巨响的战马,有的当场失禁,有的浑身颤抖瘫倒在地,马厩里的草料钱和微薄待遇让它们早已不堪重负,此时心中只想回去找妈妈。
\"稳住阵型!\"白起高声怒吼,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轰鸣中显得如此渺小。他的战马也在剧烈抖动,前蹄不安地刨着地面。更糟糕的是,两千匹战马同时发出惊恐的嘶鸣,此起彼伏的叫声在山谷间回荡,如同噩梦般笼罩着整个秦军。
\"这...这是什么声音?\"一名年轻士兵脸色惨白,握盾的手开始颤抖。他身旁的老兵瞳孔紧缩:\"莫不是天雷?!\"秦军阵脚大乱,盾牌相撞倒地的声音愈发凌乱。
沈墨冷笑一声,向乌孙王示意:\"第二轮,准备!\"乌孙弓箭手张弓搭箭,而第二排火铳手早已装填完毕。当秦军好不容易重整阵型,试图发起冲锋时,第二轮轰鸣再度炸响。这次不仅是声响,铅制弹丸如暴雨般穿透残破的盾牌,打在甲胄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白起感到手臂一震,一枚弹丸擦着护腕飞过,在青铜盾牌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弹孔。他终于看清了火器的可怕——那些看似笨拙的长管,竟能在三百步外洞穿甲胄。更致命的是,受伤的士兵即便侥幸存活,伤口也会迅速溃烂,痛苦地在高烧中脱水而亡。
\"后撤!\"白起不得不下达撤退命令。然而,狭窄的谷口让秦军陷入了更大的混乱。战马受惊狂奔,踩踏着倒地的士兵;盾牌手与弓箭手互相推搡,惨叫声此起彼伏。沈墨见状,向第三排火铳手示意:“前进,瞄准秦军继续攻击,恭送他们归西!\"
近千的骑兵带着火铳和弓箭手冲出,很快靠近了混乱的秦国后军,第三轮轰鸣响起时,秦军彻底崩溃了。那些曾让六国闻风丧胆的铁骑,此刻如同无头苍蝇般在谷口乱窜。
有人被弹丸击中咽喉,鲜血喷涌而出;有人被受惊的战马踩断肋骨,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山谷间弥漫着硝烟、血腥与马粪的恶臭,昔日不可一世的秦军,此刻狼狈不堪。
白起在马上回望着阵前飘扬的玄鸟旗,终于明白了这场战争的残酷。秦国的刀剑再锋利,终究敌不过新国用利益编织的大网。那些被收买的官员、被腐蚀的贵族,早已在暗中为新国打开了方便之门。而眼前这些火器,不过是新国伸出的利爪,撕开了秦国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线。
\"将军,快撤!\"副将拽着他的缰绳,将他从沉思中惊醒。白起最后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的战场,落寞地随着战马回撤。寒风卷起硝烟,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秦国不可战胜的神话。
阴山谷口的寒风裹挟着硝烟与血腥,将清晨染成一片灰蒙。秦军残部溃逃时扬起的尘土尚未散尽,乌孙骑兵已纵马踏过满地狼藉。一名乌孙百夫长用弯刀挑起一具秦军尸体的头颅,看着那颗圆睁双目、嘴角凝固着惊恐的脑袋,喉咙里溢出畅快的大笑:\"老秦人也有今天!\"他的战马不耐烦地刨着蹄子,耳畔特制的皮套将外界声响隔绝,这才没有重蹈秦军战马的覆辙。
远处山岗上,几个草原部落的首领勒马驻足。其中一位年轻的头领用颤抖的手指着战场:\"那...那是什么声响?像天上的雷神在发怒!\"话音未落,他的战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疯狂踢蹬,带着主人跌跌撞撞往山下狂奔。\"快回部落!\"老首领死死攥住缰绳,苍白的脸色与往日的彪悍判若两人,\"白起那杀神害苦了我们,一千骑兵只剩不到三百能站着回来!\"
白起坐在临时搭建的中军帐内,手背上的绷带渗出暗红血迹。他盯着案几上沾满泥土的虎符,耳边仍回荡着那些震耳欲聋的轰鸣。副将推门而入时,他猛地惊起,佩剑出鞘半寸才看清来人。\"将军,清点完毕,此战折损八千余人,战马死伤过半。\"副将的声音发颤,\"那些火铳...就像妖术,许多弟兄还没见到敌人就被惊马掀翻,活着回来的人夜里都在呓语,说听见雷声追着自己。\"
白起重重坐下,甲胄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想起那个浑身战栗、蜷缩在马腹下的年轻士兵,双眼瞪得滚圆,嘴里不停念叨着\"雷将军饶命\"。这些跟随他南征北战、连虎狼之师都不惧的秦国儿郎,竟被几声轰鸣吓破了胆。\"传令下去,让军医多备些安神草药。\"他的声音沙哑如破锣,\"把受惊的战马单独圈养,若有反复嘶鸣发疯的...就地处决。\"
与此同时,新国商人张远正站在阴山谷口的高地上,监督工匠搭建城寨。粗大的原木被楔入地面,铁制的弩机与火铳支架在夯土墙上初具雏形。\"陷马坑再挖深两尺,铁蒺藜要用枯草遮盖。\"他向监工叮嘱道,目光扫过远处秦军溃逃的方向,\"秦人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把这里变成他们的噩梦。\"
一名年轻工匠擦着额头的汗问道:\"张先生,秦军真会再来吗?他们这次败得这么惨...\"张远轻笑一声,拾起地上的一块弹丸残片:\"百万秦军的根基未动,况且白起是何等人物?他定会研究破解之法。\"他将弹丸抛向空中,看着它划出一道弧线坠入陷马坑,\"但下次,他们面对的就不是移动的骑兵阵了。\"
夜幕降临,秦军临时营地内灯火稀疏。受伤的士兵们蜷缩在简陋的帐篷里,每当夜风掠过营帐,便有人惊恐地起身张望。一名老兵抱紧膝盖,喃喃自语:\"那声音...就像阎王的锁链在响。\"隔壁帐篷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几个军医匆匆跑过,留下压抑的啜泣声在夜色中回荡。
白起独自站在营外,望着阴山谷方向。月光下,他看见几匹走失的战马正在同伴的尸体周围游荡,耳朵还在不住地抽搐。这些曾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生灵,如今眼神呆滞,稍有风吹草动便惊恐嘶鸣。\"派人把这些马杀了。\"他对身后的亲卫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别让它们活着回咸阳,免得扰了军心。\"
秦军退回营地后,白起连夜修书一封送往咸阳:\"新国以商为刃,已控草原命脉。若不早图,他日必成大患......,臣只能咬牙缠住,不让其在草原成团,妨碍大秦大计。\"
而在咸阳城的丞相府内,吕不韦将战报重重拍在案上。羊皮纸上的字迹被烛火映得通红,仿佛渗着鲜血。\"乌孙不过是草原小邦,竟能让秦军如此惨败!\"他来回踱步,袍角扫过满地竹简,\"传召司天监,就说本相要问,这能发出天雷的妖物,是否预示着天象异变?\"
侍立一旁的门客小心翼翼开口:\"丞相,依在下看,这新国才是心腹大患。他们既学我秦国军功制,又以商利腐蚀列国,如今连火器都...\"
吕不韦抬手打断,目光如炬:\"去查查,那些被收买的官员里,有没有人接触过火器铸造。若能为我所用...\"他的声音渐低,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
三日后,乌孙王大帐内摆起庆功宴。沈墨举起酒杯,望着帐外堆积如山的秦军首级:\"大王可知为何此战能胜?\"乌孙王饮尽美酒,畅快笑道:\"自然是靠先生的火器!\"
沈墨摇摇头:\"火器不过是利刃,真正杀人的是人心。\"他望向北方的天空,那里乌云翻涌,隐隐有雷声轰鸣,\"秦人现在如同惊弓之鸟,只要我们不断用这'天雷'震慑,百万秦军也会变成惊弓之鸟。\"
此时,阴山谷的新寨墙上,张远正调试着新安装的固定火铳。一名士兵指着远处的草原问:\"先生,您说秦军下次来,还会被吓破胆吗?\"
张远抚摸着火铳冰冷的枪管,目光深邃:\"他们会来的,带着仇恨与恐惧。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每一声枪响,都成为悬在他们头顶的王之利剑。\"
暮色如血,残阳将阴山谷染成一片猩红,预示着战场上即将又起血案。第二天一早,来到山口附近,白起勒住缰绳,五千骑兵在身后列成肃杀的阵列。再后方的一万步兵携带临时赶制的攻城器械,这一次他们要攻下城池,让乌孙人和新国看看秦国的军威。
不过望着前方那片看似平静的新寨,这位久经沙场的名将心中泛起一丝不安。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这是火器特有的气息,让他想起了之前几次交锋中那些诡异的爆炸声。
\"慢!\"白起突然抬手示意。骑兵们立即放缓速度,马蹄声由急转缓。随着距离新寨越来越近,诡异的寂静让人脊背发凉。往常战场上应有的呐喊声、兵器碰撞声,此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风声掠过了望塔的呜咽声。
单手一挥,数百名轻骑冲出队列,这是警戒哨,四散开来,侦察新寨前后的军情,后面的步兵也缓慢推着攻城器械前行,总算轮到他们步兵发威了。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几匹战马突然人立而起,痛苦地嘶鸣着。士兵们定睛一看,原来是战马的蹄子被铁蒺藜扎中。这种尖锐的暗器在夕阳下泛着寒光,像隐藏在暗处的毒蛇。
紧接着,又有几匹马奔跑中,马蹄陷入事先挖好的孔洞中,伴随着骨骼断裂的脆响,马匹轰然倒地,骑手也被重重摔在地上,“可恶的乌孙人,居然玩阴的,也不怕他们的马匹别折腿!”
\"该死!\"白起咬牙暗骂。他从未见过如此阴险的陷阱。以往的战争,都是堂堂正正的对垒,如今面对这些层出不穷的新式武器和陷阱,秦军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士兵们的眼神中开始出现恐惧,这种未知的威胁比正面交锋更令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