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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婵被怒吼声吓得浑身一颤。

手中金勺抖落在地,香粉洒满了裙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正一脸怒容地盯着段婵。

那架势,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妇人身后,站着枝梨与郑漪等人。

训斥完段婵,她又对身旁的枝梨赔笑,“贵人莫怪,小女不懂事,老奴回去定当好好管教。”

枝梨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走进厅中规规矩矩向江慵行了一礼,“姑娘交代的奴婢都办妥了,只是……”

只是找的下人脑子好似有些不灵光。

那妇人盯着江慵的脸认了许久,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意自脚底攀升而上,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原先在庄子上关着的那个小贱蹄子吗?!

她僵硬着转过头,看着郑漪与江凛,眼前一黑。

坏了,这是侯爷跟她夫人!

她竟然瞎了眼,把丫鬟当成主子侍奉许久!

江慵笑吟吟举起茶盏,对郑漪与江凛道:“爹娘快来尝尝,女儿新烹的茶,现下刚好入口。”

谁说她四块茶饼泡的太多了,这不刚刚好吗?

“你你你……”

段婵的头脑已经有些发昏。

难不成她娘说的贵客,是江慵一家子?!

不对,江凛已经辞官许久,传闻又捐了不少银子赈灾,他们怎么可能买得起这样好的宅子?

看戏的众人也有些没回过神来,“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

“这宅子不是戴夫人的吗?怎么这来人瞧着与江慵相熟……”

那妇人心尖发颤,还未走两步,竟双膝一软,直直跪在了江慵跟前。

江慵抬起眼皮子睨了她一眼,并未作阻拦,“厉妈妈,真是好久不见。”

“怎么不在我家庄子上做工,跑到城中另谋高就了?”

厉妈妈笑的十分牵强,“这不是侯府,不,江府出了些事,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换了个营生做。”

好不容易找了个富贵人家,谁料直接栽冤家手里了!

她在以前庄子上管事时,可没少纵容段婵找江慵的麻烦。

一想到此,厉妈妈就忍不住打起寒战来。

“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想攀高枝我自然无话可说。”

“只是又想纵容你女儿骑我头上,是真当我江慵死了吗?”

厉妈妈被这十足的气场震慑的说不出话,连连向她叩头赔罪。

郑漪心细,听出了其中深意,上前质问道:“以前囡囡在此地住时,竟然受你欺辱?”

“夫人饶命,姑娘饶命啊……”

那日她被富贵冲昏了头,跟贝园签的是卖身契。

生是贝园的人,死是贝园的鬼。

眼下这条贱命,算是真真地被江慵捏在手中了。

众人终于捋清了来龙去脉,合着是段婵装阔,舞正主眼前了!

段婵冲上前去搀扶厉妈妈,却被人一把掀翻在地。

“孽障,你怎么敢的!”

段婵哭喊道:“娘,你何必如此怕她!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婿伯可是詹事府的少詹事,他们见到他都是要下跪的!”

“你快闭嘴吧!”厉妈妈恨不能把她嘴撕烂。

戴家大郎的官做的再大有什么用,她的命还不是被江慵捏的死死的!

“段姐姐这么有孝心,怎么还忍心叫娘亲在别人手底下做工呢?”

江慵忽然问她。

段婵一下子被问住了。

她总不能直说,是厉妈妈在府上搜刮油水赚的盆满钵满才不愿离开吧?!

江慵浅浅抿口茶,“厉妈妈手脚不干净我早就知道了。”

“只是她女儿手脚也不干净,我倒是头一回知。”

段婵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指着江慵鼻子骂起来,“你不过一个没落的官家女,如今顶多算是有些富贵,怎么有脸同我这般讲话?”

“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婿伯戴洪晁是什么人!”

江慵嗤笑,“戴洪光就这么令你拿不出手?”

“张口闭口都是戴洪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嫁的是戴家大房呢。”

“你!”段婵气急,一巴掌朝她甩过去。

中途,便被骆懿死死钳住了手腕。

那双弹琴的手,力道竟也大的惊人。

段婵吃痛,哀嚎一声,手臂便被卸了下来。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她动手?”骆懿眼中寒气弥散,不怒自威。

“江慵,你给我等着!”

陆声声上前就是一巴掌,“对阿姊放尊重点!”

段婵被打的眼冒金星,在赵氏的搀扶下匆匆离开贝园。

余下厉妈妈低垂着头,不敢去看众人的眼。

“送官吧,”江慵淡淡道,“偷了多少,就叫她吐出多少来。”

“吐不出来的,叫段婵接着吐。”

秋实带着两个小厮架起厉妈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阿姊,这段婵就这么放过她吗?”陆声声面色不虞。

江慵拍拍她的肩膀,“还得留着她去钓大鱼呢。”

若她猜得没错,此次荥川城中的蛀虫约莫能连锅端了。

*

戴府。

看着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娇妻,纵使戴洪光美妾在怀,心中也不免怜惜起来。

“老爷,您要替我做主啊!”段婵一撩耳鬓的发丝,露出脸颊上一只明晃晃的手印。

“噗嗤……”

怀中的美人儿笑出了声,“夫人真是‘不小心’,怎么能叫人骑到头上作威作福呢?”

戴洪光却面色微变。

打段婵就相当于打了他段洪光的脸。

他在荥川城中横着走了十余载,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张狂的。

段洪光眼底的愠怒自然逃不过美人儿解语花般细腻的心思,她略一福身,识趣地离去。

没人愿意触这瘟神的霉头。

“那人是什么来头?”戴洪光把段婵从地上扶起来。

“她爹原先是忠义侯,封的云麾将军。”

“后来爵位没了,新帝登基以后,连官职也没了。”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闻言,戴洪光面上一松。

无官无职,岂不是个软柿子随意拿捏?

他把段婵从地上扶起来,装模作样地哄了两句,“婵娘莫要忧思过度,当心腹中的孩儿。”

“午后我便去替你讨个公道,好不好?”

段婵眼眶衔着泪,闷声道:“好。”

实则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江慵,这次看你还不乖乖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