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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听罢才想起确有此事,一时间无地自容起来,气急败坏地起身就走。

才说赏月,下一秒又抬腿走人,齐顺无可奈何,却也只能跟着而去:

“茶水上还有带来的武夷茶、信阳毛尖、西湖龙井……万岁爷何不换个来喝?”

皇帝头亦不回,直奔寝室,没好气的道:“喝什么喝,朕要歇息,不要来烦。”

……

这日那麟查交了差往直房去,路过那一排他坦时,又不自觉地放慢了步子。

真不知她如何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是自己救下的她?

脑中纷乱,一时无言。

载泽的差事是御前行走,本身皇帝不曾亲政,他们这些个行走就可有可无的,自来了颐和园那就更轻松惬意,只当陪着皇帝来游玩一番。

他手上拎着皇帝今儿上午才赐下的玉泉酒,预备回去同小三少小酌几杯,可见他眼神游移,心中似有事情,不用多想便知一二。

“待会儿我陪你好好喝几杯,咱们俩来个一醉方休。”

那麟查拉回神思,只道:“我今儿晚上要顶替多尔济上夜,你找别人喝去吧。”

载泽挑眉,不咸不淡的回:“皇上如此厚赏你,就连御用之物都给了你,这一众人里你可是头一份儿,难道不该庆祝吗?”

那麟查听着这话极为刺耳,顾不得载泽皇亲国戚的身份,不客气道:“你别再说了!”

载泽气焰也被拱到上头来,一来恨铁不成钢,二来他向来洒脱,实难理解小三少那说放放不开,想要又说不出的别扭。

“我还偏要说!我提醒过你多少回了,你也心知肚明,她若无心你便休,再不然你就直截了当的跟人家说清楚,就算成不了正妻,纳个福七黑总也可行吧。”

“偏你早不做打算,如今,晚啦!”

那麟查表情冷凝,淡淡道:“你话里有话,同在近前我也劝泽公爷一句,言多必失。”

载泽一把拉住欲走的他:“那天在船上,眼不瞎的都瞅的出来,还用我明说吗?”

“那又如何?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那麟查嗤笑道:“我愿意怎样就怎样。”

说着甩开载泽提步就走,气的他只得在他身后骂骂咧咧:

“你活该!满洲巴图鲁里没有你这样的怂包!”

那麟查回首递了一句:“你懂个屁!”便扭头走开了,徒留载泽一人气得半天喘不上一口气来。

小三少自回了直房便瞧什么都不对,一人坐在案前心中悲愤,直到看到手边放着的那把御用匕首……

突然心口一疼,仿佛被这匕首划破了心尖一般,越发看着它刺眼。

载泽说的不错,自己的确不曾打算,因为他知道像宋倾澜这般女子,要同自己一起也绝不甘心为妾,尽管自己的出身比她高出许多,但是没有一点能确认她的心在自己身上停留过,所以更不能自取其辱地,大言不惭地说出那等冒昧的话来。

况且皇帝似乎……

他又有什么立场和优势,或者更直接一点,有几个胆子同圣上争个一二。

一个不好,便是累及全家,为了一女子他必不能做出这种不计后果,大逆不道的事。

所以他只能如此,但求真心,不为风月了。

夜间,褚湉自觉好了一些,倚在床榻上正喝着水,不想有人敲了敲房门,她不以为意,大约是送东西的内侍,便道:“进来。”

余光见是名身材颀长且白净的年轻小太监,便也没再去细瞧,自顾自的继续喝水。

那小太监把手上捧着的物什放去案上,自坐了下来。

褚湉十分不解,这人进了来不说话便罢,还如此不客气,便微有诧异的抬眸看向他,

这一眼不打紧,一口水猛呛在喉咙里,她一边咳嗽一边见这小太监忍俊不禁地起来身,遂来到床榻边,随意拉来木椅坐定。

“那些衣赏太点眼,这个好,去哪里都没人留意,朕早就烦了仪仗那一套。”

皇上?!

他居然大夜间扮成小太监模样跑来了下房!

褚湉止了呛咳,瞪大眼睛审视了他一番,才想起要行礼问安。

皇帝看出她的意图,随即道:“今日免了这些虚礼,你倚着就是。”

褚湉倒也没客气,只怔愣着靠在大迎枕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帝明白,颐和园中有多少太后的眼睛盯着,自己先前拥她救治,就险些弄的满城风雨,完后若太过看重宋倾澜,必定传入太后耳中,对她来说绝非好事。

此番易装自然是铤而走险,实属叛逆,他也是不可为而为之,没办法,她还在气,总不能放着任由她气,谁叫自己有错在先。

褚湉打死没料到他居然还有如此一面,前后反差真叫人猝不及防。

她微有窘迫,只道:“万岁爷此番来,是有什么事?”

皇帝不由分说:“没有,朕闷得慌,过来看看你。”

“看你好了不曾,是不是有意躲懒不去当差?”

褚湉眼也不去看他,隧道:“奴才不敢,明日奴才便去当差。”

皇帝面上淡淡,再不愿提先前的龃龉,故作随意着道:“不急,待你彻底好了再去不迟。”

褚湉轻轻颔首,沉默无语,皇帝今日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面前,除去担心,她心底其实是高兴的,可那份被刺痛的自尊,又使她倔强的不愿下这个台阶。

皇帝见她这副模样,猜想她依旧心有芥蒂,看来事情不提不行,故清了清喉咙,音色清冽道:“先前……是朕苛待了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训斥起来,实属不该。”

“但不论如何,你也不该投湖里去,宫人自戕可是大罪,往后别再做傻事。”

褚湉听得这话,马上睁大眼睛看向他:“谁说我自杀,我是不小心失足掉下去的!”

她情急之下连回话的规矩都抛去了一边,皇帝却没做反应,也由她。

谁叫他今天穿着太监衣裳,自然就要演戏演全套,如此一来,反而觉得浑身轻快起来。

“好,这个先放去一边,只说这件事,朕……我!我确有不妥,还请劳烦这位姑姑大人有大量,可否?”

褚湉惊异于皇帝突然改变的说话方式及自称,这可真不像是一直以来的他,不过如此倒是没有了身份桎梏一般,交流瞬间变得亲切且轻松,仿佛心里对他的怨和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于是,她就坡下驴,顺势道:“这位小谙达,你何故非要求得我一个粗使宫女的原谅?岂非多此一举,于事无用?”

“当然有用!”皇帝见她虽半开着玩笑,然自己却想真心对待:

“不管你从哪个宫里来,我已视姑姑为知己,自当珍重已极。”

褚湉听得他的话,矛盾得又悲又喜,也许她不该太贪心,视为知己便是很好了,起码他还信任着她,没再去怀疑她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