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完，隆科多也跟着跪了。
称李四儿固然有错，但他身为夫主没好生管教更是错上加错。
如今夫妾二人同来请罪，还请格格网开一面云云。
金玉瞠目，赶紧装作位卑言轻不敢擅自做主样儿地往福晋身后一退，实际悄悄眼神示意屏风后的十四：啥状况啊，给你赔罪时也这样？
不然呢？
被临时塞到屏风后的十四怨气比鬼都重：区区贱婢冒犯到堂堂皇子阿哥面前，还能有赔罪的机会就已经托天之幸。
那天要不是老四出现及时，现在那贱婢都快能烧头七了！
金玉：……
行叭。
你姓爱新觉罗，你了不起。
真把人打杀了，妥妥也被定个正当防卫。不但不用坐牢不用死，隆科多那苦主还少不得要与你赔不是。
没那么了不起的金玉暗叹，该演的还是要演。
她使劲儿抽了抽鼻子，小身子抖了抖。在李四儿砰砰磕头，说知道错了，请庶福晋高抬贵手时怯懦道：“侧，侧福晋真是折煞我了。而，而且……”
“那日你冒犯的也不是我，不必跟我道歉的，更无需重礼。只要你诚心改过，再不仗着佟佳氏的荫庇作威作福就好了。”
李四儿哭声戛然而止，茫茫然看着隆科多：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接下来的戏要怎么唱？
她问隆科多，隆科多也懵圈啊！
只有金玉颤颤巍巍，好像被吓得不轻模样，实际保持雍亲王府第一宠妾形象不动摇。
什么金银珠宝，不能说不爱。
但王爷宠她，从不在这方面亏待她。
格格她啊，根本不稀罕旁人家的仨瓜俩枣。但求李四儿能少出点幺蛾子，让她们王爷省点心。
“我们爷自小养在孝懿皇后膝下，一向把隆大人当亲娘舅。自然盼着他跟整个佟佳氏都顺风顺水，没有丝毫不妥。大人被任命为步兵统领时，我们爷都不知道多替您高兴。给皇后娘娘上香时还让她安心呢，结果……”
金玉摇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一等公佟国维佟老爷子都往关外了，大人你可长点心吧！
几句话说得隆科多面红耳赤，连连说不会了，再不会了。他定好生约束家眷，让皇上、先皇后跟四阿哥都放心。
到最后这重礼都没送出去一点，隆科多这人情却重重欠下了。
唔，顺手还帮四爷在皇上面前狠狠刷了波好感。
她自得，四爷、四福晋满意，连十三爷都悄悄对她竖起大拇指。
只有十四眉头拧得死紧：“送上手的肥羊都不宰，尽显你高风亮节了是吧？”
把人狠狠数落了一顿，他才无奈地摇头。从怀里掏出张房契塞进她手里：“傻！喏，见面分一半，别说小表哥不向着你。”
金玉低头一瞧，好么，正是隆科多给他赔礼单子上那个旺铺。
她觉得太贵重，不大敢收。无奈十四塞完就走，根本也不给她个拒绝机会。
这要是以前，四爷保准遣人把东西给老十四送回去。再扒拉扒拉自己私产，给乖孙女个更大、更好的。
现在？
糟心弟弟升级成亟待拉拢的伙伴，当哥的还与他客气什么？
“收着收着，最多格格回头多指点他些反游击战的相关。”爷也好多听听。
福晋错愕：“格格还通兵法？”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四爷轻笑，眉眼间皆是自得。不用福晋再问，自己就絮絮叨叨从十四上门兴师问罪讲起。
福晋摇头失笑：“妾身就说十四弟那般桀骜，怎么就一反常态，巴巴往咱们雍亲王府凑？原来并非兄友弟恭，而是咱们府上住了这么个大才啊。”
金玉红着小脸儿，一装一个好娇羞：“福晋过奖，哪里有什么大才？左不过为了能多跟爷有点共同话题，多读了些个杂书罢了。没想到随口嘟囔两句，倒把十四爷忽悠住了，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福晋微愣，再看她的目光就满是怜惜了。
可怜见的。
一颗痴心可算是有了着落，却偏偏在入府前得知了表兄妹成婚可能有碍子嗣事，还生生把自己折腾到了客院。
结果未出，她这一片深情倒是在皇上面前都过了明路了。
万一……
哎！
乌拉那拉氏叹：“好格格，你为全王爷脸面舍了那么大笔钱财，公中也不会让你亏着。回头我就选些个布匹首饰之类，再给你添个庄子。”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对后院女子来说，可以仰仗下半生的孩子跟能傍身的钱财可比那虚无缥缈的宠爱重要多了。
前者她没法子，后者还是能多帮衬点的。
圆个谎的空档就又添一笔财富？
金玉愣，被福晋眼中都快化为实质的怜惜感动得眼泪汪汪：“我……多谢福晋疼爱，以后我一定加倍好好孝敬您跟王爷！”
当人家妾室的嘛，就是要孝敬主子爷跟主母，替主子爷跟主母绵延子嗣的。
类似的效忠乌拉那拉氏听得海了去了。
但真没见过这么认真郑重的。
才十四岁，身量未足，腮边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姑娘神情坚定。刚哭过的眼睛好像雨后澄明的天空，纯净到没有一丝丝杂质。
满满都是真诚。
好像这场景不是妾室对主母，而是乖孙女儿哄疼爱她的老祖母一样。
这荒唐想法把福晋雷得外焦里嫩，严重怀疑自己是疯了，才会有那样的错觉。
但爷三令五申，金玉本人也讨喜，她自然也愿意多疼几分。
是以，纵然福晋心里有些奇怪的别扭感，但还是笑着把人扶起来：“好格格，你如今这般就已经极好了，无需再加倍。只是……”
四爷怕福晋也来大孙女所说的三明治话法，欲抑先扬地套路孩子，赶紧轻咳出声：“福晋说得对，格格已经极好。”
“爷知你懂事，生怕因你之故给府里、给爷惹麻烦。但也不必太循规蹈矩，更不必因噎废食。还是那句话，咱们雍亲王府从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说完，他还直接给金玉一枚可以自由出入王府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