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又一个女孩过来，坐在男孩对面，说：“哎呀，对不起，公交有点堵车。”
男孩帮女孩把包拿下来，放自己的膝盖上，把桌上买了的吃的推给女孩说：“慢慢来不要急。”
蒋佩芸想，男孩不错。
但是这幅场景突然某个点，戳中了她心里面的要害。
也是这么一个喜欢穿白衣服的年轻人，这会穿着古代的斜襟长衫，在某个街市的小摊上，青石板上车水马龙，他找了个偏僻的座位，要了份吃食。
相貌出众，小姐丫鬟的看过来不少，更有胆子大的过来和他搭话，有丫鬟帮自己主子问：“这位郎君是哪家的儿郎？”
他就会起身行礼，说自己在等自己的娘子。
于是对方也就悻悻而归。
但是他并没有等到心里的那位娘子。
场景一转，他留着半长头发，在脑后抓了个揪揪，穿着那时候的西装，也是白色的，老爷车上下来，撑起一把黑色的伞，独立走在白墙黑瓦的弄堂里。
石板上的水溅湿了那双皮鞋，走回主路的时候他一脸失落，又是人来人往的路边，有穿着旗袍的大胆女子走过去，故意在他身边掉了帕子。
于是他就弯腰捡起，快走几步把东西给那女子。女子说谢谢，问他尊姓大名，在此地做什么。
他会回答，在这里等自己的妻子。
姑娘又走了，而他也还是没有等到。
这会场景来到这里，他坐在便利店门口，看着车来车往的马路，也像之前那个女孩一样，套他联系方式，他也会说自己在等女朋友。
胡天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人追求，只是他一再的拒绝而已，因为他心里早有心上人，惦了几百上千年，也念了几百上千年，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人记那么久？从未有过动摇。
蒋佩芸咽下嘴里的啤酒，一嘴苦涩。
她何德何能。
但是如果是另一个结局，就刚才那副场景，姑娘说想照相，他同意了，姑娘说我把照片发给你啊，他们加了联系方式，于是有了联系，他也不再等待，接受了女孩，与她一起生活，结婚，生子，恩爱一生。
蒋佩芸重重的把啤酒往桌上一砸，桌上空罐头和关东煮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对面的狗和一对情侣都吓了一跳。
狗对她叫了一声，似乎在抗议吓死狗了。
对面的情侣面面相觑，拿着东西打算要走。
于是她就拿了最后一听啤酒，走到女孩面前，女孩一脸茫然的看着她，男孩站起了身，一脸戒备的站在女孩前面。
蒋佩芸说：“小姐姐要好好珍惜自己男朋友，他很好，别总是叫他等你。”
说完就走，留下两人一脸茫然。
狗叼着自己的牵引绳跟了上来，蒋佩芸看到就把绳子接了，开了啤酒边走边喝，她有一点上头了。
空瓶被准确的丢进垃圾桶里，一人一狗走远了。
上了阶梯，远远看过去，胡天的后院已经关了灯，但是房间里却亮着。
她不能想此时此刻那房里的场景，想了就要吐，心脏和胃都在抽搐。急急跑了回去，看了眼一楼房间，奶奶已经睡了。
放轻脚步快速上了楼，来到卫生间就开始吐，洗刷完，熄了灯。
回复了小群的信息，说：“我报名。”
看了眼窗外，那边也已经熄灯。
出票很快，四个人拖着行李箱迷迷瞪瞪站在机场和旅行团会合，团里还有几个主播，说是去山城那边拍美食视频，最近冒烤鸭很火都往那边去拍。
她们的目的也是去吃美食，住的是民宿，据说建在一片山林里，但是那边的山林和普通地方的山林不同，那边说山跟说平地一样普通，森林和城市也连的很近，直线距离的近，垂直距离的远。
蒋佩芸一路无话，三个小时，没超过三句话。
王小萌眼观鼻鼻观心，没去触霉头，就是撞了撞钱琳琳，使了个眼色。陈晓晓也一样，好奇，但是她习惯性沉默不敢问。
钱琳琳小眼珠子一转，说：“不……知道……咋……咋追人。”
王小萌一想也对，胡师傅这种也不知道要怎么追，啥都有啥都不缺，追的人还是一大把，而且，让她佩姐追女孩子估计行，追男的话……也不是很好想象。
下了飞机，这边就开始下雨，是暴雨，幸亏早到了，晚一点的话飞机估计不好降落。
专车来接一起去了民宿，从现在开始她们可以跟团也可以自由活动，地接每人发了一张纸条，是哪里有什么好吃的哪里有什么好玩的，哪里可以购物。
这会雨已经停了。
东西放在民宿，她们几个跟着主播去找冒烤鸭，是在一个弄堂里，店面只有一个广告灯箱牌，桌子椅子都在弄堂里。
偏偏队伍排的比弄堂还长。
她们四个人也来了一份，是她们可以接受的辣，麻味偏重。总体来说麻辣鲜香，很是不错。
即使这样，蒋佩芸也只吃了半碗饭，不然再怎么样两碗打底是肯定要的，是真的有心事了。
甚至要比蹦极那次还要低落。
在外面逛了会，烟火气很重，是很生活的地方，街边几个老头在搓麻将，也有下棋的，还有围在一起聊天的，抽着烟穿着围裙，和视频里看到的差不多，还是清一色的格子围裙。
山城男人个个都是颠勺高手，看来名不虚传。
胡天祖籍也是山城，做饭也很好吃，虽然生活在甬城，口味相对清淡，但是颠勺也是高手。
回到民宿已经快八点了，她和钱琳琳一间，两张床一个卫生间，没有柜子，只有一张写字桌，隔音不怎么样。
她趴在床上，钱琳琳在洗漱。
她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能听到门外楼梯上有人一步一步的上楼，然后一步一步的走近，然后有人敲门，她就有气无力的去开门，门一开人就愣住了。
是胡天。
他说：“你跟我来。”
于是她就对着里面喊：“琳琳，我和胡师傅出去下啊。”
听到里面回好，就关上门走了。
“胡师傅怎么过来了？”她快走几步想跟上，但是对方没有回答也没有放慢脚步。
出了民宿往山里走，走着走着她终于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
胡天穿的是一件白色斜襟长衫，头发要比平时长，他平时没有这么穿过。
蒋佩芸停下脚步，对方也背对着她停下。
两相沉默，过了会，胡天回头，墨绿的眼睛，惨白的脸色，眼尾和嘴唇带着淡红。
像走火入魔的人。
这么多年她也多少摸出了些规律，檀木香是他动心，墨绿色眼睛是他动情，眼尾的红色是他动气。
这三个技能都点亮了，那就是妖性发作。妖性发作那就不是善茬，生气了动怒了。
“去看看我这些年呆着的地方吧。”连声音都带着妖物的蛊惑。
他是胡天的另一面，那个被胡天撕开埋葬的胡法。她快步追上，拉过他的长袖，让他正对着她。
蒋佩芸喘着气，是心急的，说：“你是胡法？”
对方，‘嗯’了声，扯下自己的袖子说：“走。”
她只能跟着，不清楚为什么胡法可以自由行动，不是说埋葬了吗？是自己的到来影响了胡法的沉眠？
他们来到了一个树林，是已经深入这座山的腹地了，理应没有光源，但是胡法走过的地方都会亮起。
然后眼前出现一座坟包，只有半人高，和一块已经隐入地下一半的墓碑，墓碑是石头做的，上面被雨水侵蚀的坑坑洼洼，已经发黑，上面长满青苔。
看不出名字，潦草破败。
这是胡法的墓地。
悲从中来，这么一个阴冷潮湿的地方，他藏了几百上千年。他一半在阴冷的人间，一半在黑暗的地狱里。
“公子可真狠心。”他扯着嘴角笑了笑，说：“你拍拍屁股走了，却把我永永远远的留在那里。”
“我想杀光那些人，但是他不准，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我不会老去，我不能在人群里生活太久，但是我也不是妖，我不能融入妖族种群里。”
“我也不能亲手去杀那些你认为的无辜之人，你给我的珠子倒是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看着那些人都不得好死，也算欣慰。”
蒋佩芸听着他说，更像埋怨，她视线从墓碑移到他脸上，他看着她。
“公子回来了，也照样不要我啊。”
蒋佩芸立马说：“没有不要你。”
“可是你逃了！你不敢要！你不敢要我！”
她也没有要狡辩的，确实是不敢。
“是我太傻，明白的太晚了，跟着秦离玩，她是出马仙，没有妖性，不违背你的期望……”
他‘呵’的笑了下，继续说：“她的眼睛像你，特别是变成人的时候，黑色的瞳孔看着我，就像某个瞬间你看着我。”
“他要和我一起，我不想，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做了那几百年的梦突然就醒了，他可不是你，他怎么会是你，他根本不像你。”
他说的激动，眼尾的红色越发鲜艳。
“那一刻我明白过来，我对公子的仰慕，爱慕，不是任何人可以代替的，我不允许那双眼睛看着别人，你只能看着我。”
“我明白了，但是我再也找不到你，你让我怎么宣泄这种感情？”
蒋佩芸的心很疼，确实是自己困住了他，她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