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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兴理所当然道:“她跟薛家的人一样冷漠自私,不讲道理,还蛮横霸道。”

“既然她跟薛家的人一样,”陈韶盘问,“你为何没有杀薛家的人?”

史兴沉默下来。

陈韶冷声道:“回答我!”

史兴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后,回答道:“薛家的人威胁我。”

“威胁你什么?”陈韶追根究底。

史兴再次沉默下来。

陈韶道:“说话!”

史兴朝左右看一眼,颇是艰难地说道:“他们威胁,如果不听他们的话,就让村里的人永远也进不了书院读书。”

陈韶看着他:“所以,周兰也拿这些话威胁你了?”

史兴:“没有。”

陈韶:“那你杀她的理由是什么?”

史兴垂眼:“她、她总是寻死觅活地威胁她的几个女儿。”

“你的意思是,”陈韶好整以暇,“你是在为她的几个女儿泄恨?”

史兴犹豫道:“不是。”

陈韶逼问:“那是什么?”

她当然知道他是从周兰对待几个女儿的方式上,看到了薛家人对他的影子。他对付不了薛家人,所以把一腔恨意都发泄在了周兰身上。

她就是要让他亲口说出来。

她对伍桃怜悯,是因为这个时代让女子几乎没有谋生之路,她为担负家庭重任,才任由自己堕落。她愿意暂时庇护胡立兰、史蕙,让她们不受外人异样的眼光,是因为她们放火烧那间屋子的方式,让她猜测她们知道他杀人的事,但并没有参与。

但对他,她生不出半点的同情。

他的确不幸,那些被害者也的确可恶,但这些都不是他杀人的理由!

史兴磨磨蹭蹭地答道:“她跟薛家人一样。”

陈韶继续逼问:“她跟薛家人一样,关你什么事?”

陶明突兀地质问道:“你说她跟薛家人一样的意思是,你杀不了薛家人,所以就杀了她?”

史兴看他一眼,答道:“是。”

陈韶也看了他一眼后,收回目光道:“你说她跟薛家人一样自私冷漠,那我问你,他们抢你为你爹娘准备的鸡鸭鱼肉时,你有没有站出来阻止?他们羞辱你爹娘,让你爹娘去住驴栏,你有没有站出来反抗?”

史兴木然道:“他们威胁我。”

陈韶诘问:“因为他们威胁你,所以你就任由他们抢了你爹娘的包裹,让你爹娘没钱、没粮,甚至没有一滴水的走回了通望县?”

人群又一次哗然。

哗然声中,不少人质疑:“郡城到通望县有好几百里路,这要怎么走回去?”

李天流又要夺惊堂木,被陈韶按住了。由着他们议论了一会儿,她才松开手。在使气的李天流拍着惊堂木,堂中之人逐渐安静下来后,陈韶开口:“你爹、你娘回到通望县病倒后,你有回去看望过吗?”

史兴麻木道:“没有。”

“为什么?”陈韶问,“又因为他们威胁你?”

史兴不说话。

陈韶不再追问,而是继续下一个问题:“元和六年九月十九,是你第二次犯案,杀的是周公村二十九岁的杨红九。为何杀她,也是泄恨?”

史兴答道:“是。”

陈韶追问:“这次是泄谁的恨?”

史兴支吾道:“薛家。”

陈韶:“薛家又做了什么?”

史兴指尖微微蜷起,神色难掩憎恨地说道:“薛美兰与太学山长高汉苟且。”

轰一声。

人群又又一次哗然。

这次,李天流险些将惊堂木敲断,才让他们安静下来。

“各位父老还请保持安静,”陈韶谦和又不失强硬地说道,“再这样闹腾下去,为保持审案的继续进行,我不得不请你们离开了。”

在不少人保证不会再闹后,陈韶接着问道:“薛美兰与高汉苟且,与杨红九有什么关系?”

史兴愤然道:“她跟薛美兰那贱人一样,不守妇德。”

陈韶质问:“所以,你对付不了薛美兰和高汉,就杀了杨红九?”

史兴毫不犹豫地说道:“是。”

对杀杨红九一事,哪怕时至今日,他也半点不悔!

贱人就该去死!

陈韶无声地看他片刻,“元和六年九月二十七,你杀云河镇王三娃的原因又是什么?”

史兴舔一舔干涸的嘴唇,“他跟史承良那小杂种一样让人恶心!看到薛美兰那贱人与高汉苟且,我还以为她是受人胁迫,在劝她不听后,就去找了薛家的人,想让他们劝一劝她。没想到我去了薛家,将事情说了之后,不仅没有得到他们的同情,反遭到他们的嘲讽。原来那贱人在成亲之前,就已经与高汉暗度陈仓,还怀上史承良那小杂种了。为了继续苟且,也为了不坏他们的名声,高汉才给我做媒,让我娶的那贱人!亏我当初还对他感恩戴德,我呸!”

这段恩怨,她已经听姜子林说过。仅这段过往而言,她没有办法劝他大度。但不管是十五年前的案宗,还是后来徐光的调查,都显示王三娃都是婚生子,与史承良有着最天然的差别。陈韶冷声盘问:“史承良是薛美兰和高汉的孩子,与王三娃有什么关系?”

许是恨意憋在心里多年,终于有机会一吐为快,史兴从一开始的支吾犹豫,慢慢变得癫狂起来:“当然有关系!那小杂种……我将他养那么大,看到我从薛家回来,他不与我同仇敌忾,还想跟往常一样对我颐指气使,我不过教训他两句,他竟公然说我不过是薛美兰和高汉给他养的一条狗!他爹是高汉,我是奈何不了他,但王三娃算什么东西,竟敢在我跟前打骂那条老狗!”

所有人都被他的杀人理由给惊住了,连窃窃私语声,都在顷刻不见了。

陈韶却在看到他那张狰狞的脸后,反常地冷静下来:他的心性在高汉等人的打压以及长年累月的杀人中,早已经扭曲麻木,不能再将他当成正常人看待了。

“一群虚伪的人!”听着人群渐次响起的低语声,史兴猛地站起来,手指着他们,怫然道,“他们死的时候,你们当中曾有不少人曾当我面说过死得好!现在看我被捕,你们就来落井下石,卑鄙、无耻!”

陈韶拿起惊堂木,用力拍下:“闭嘴!”

史兴本能地打了个哆嗦后,神色也瞬间恢复正常的重新跪下来。

“说!”陈韶厉声道,“既是为泄恨,杀了三人也足够了,为何后面还要继续作案,你和胡立兰又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