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当夜。

房内燃着一盏油灯。陈泫坐在桌边,肩头披一件浅色外衫,正低头翻阅着一本小书。

墨砚被放在右手一侧,上面架着一只末端开裂的粗糙毛笔,笔锋黑润。

窗扇未合,不时传来习习凉风以及竹叶晃动的响动。

三白宗内生长着不少细竹,微风一吹,便能听到沙沙的悦耳竹声。

灯台在书页上投射出一片不大的阴影,烛火微微一颤,书页上的字影也随之晃动。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小小的文字像扭曲的黑虫,不断蚕食着身下黄旧的纸张。

似是察觉到什么,陈泫翻页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向窗外。

夜凉如水,竹影摇动,明月冷冷的挂在天际,周边泛着一圈诡异的红晕。

与此同时,三白宗山下。

“你确定看见那山上有人下来?”癞子头挥刀砍开面前挡路的杂草,压着火气问身旁的矮子道。

矮子信誓旦旦:“绝对没错!我跟那小孩一路了,亲眼见着山上下来人把他带上去了!”

“操,你他奶奶的最好没看错!”跟在后面的刺面壮汉啐骂一声,挠了挠被毒虫叮咬红肿的胳膊,“他妈的都在这破山上鬼转三圈了,要是找不着肥羊,我就剁了你的脑袋回家喂狗!”

“我不可能看错。哎呀,大晚上的别说那话,听着多吓人……”矮子搓手讪笑,露出满口黑黄稀疏的牙齿。

“都别吵!”走在最前面的黑袍青年一出声,后面三人立马没了动静。

青年蹲下身子,凹陷在青黑眼窝中的眼珠一转。他拨开地上的枯草,露出一块刻有铭文的石头。

“嗬嗬。”他干笑两声,声音像是从堵满浓痰的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嘶哑难听。

“矮子没看错,这里有结界。”

“结界?”癞子头闻言也凑了过去,像模像样地盯着石头研究了一会儿,只不过最后屁也没崩出来一个。

“蠢货,早让你们跟我学点本事,各个以为自己多了不得一样。这次要是坏了我的好事,我就先拿你们祭天。”

青年冷哼着撑膝起身,正巧癞子头也站了起来,两人的肩膀不小心相撞。

青年像遭到了极大的冒犯,冷啧一声,随即一脚将癞子头踹开。

癞子头惨叫一声,手握着的长刀瞬间脱手,跟一个破布袋似的在地上不停翻滚,直到撞到树干才停下。

他身子抽搐了两下,随后便没了动静。

剩余两人并无过多表示,好像已经司空见惯了,回头冷漠地看了倒在地上的癞子头一眼,也没人过去插手。

谁叫他命不好,惹怒了这位爷呢。

矮子看向青年被黑袍包裹的身体,内心感慨。毕竟是会法术的“仙人”啊,就算是魔修,那也是邪神!他们这种拉帮结派的土匪连人家的指甲盖都比不上。

“结界倒是有点东西。不过可惜碰上了我,它的寿命也算是到头了。”语罢,青年阴森地歪嘴一笑,周身被不知何时出现的诡异黑雾萦绕。

他抬手一指,黑雾也仿佛有意识一般,朝他所指的方向奔涌而去。

被浓厚黑雾包裹的符文石块剧烈颤抖起来,脚下的山脉也随着一同震颤。一时间,地动山摇,轰鸣声不绝于耳。

晃动间,荒凉的山林逐渐隐去,众人面前隐隐约约出现了一片被迷雾笼罩的竹林。

“有了!有了!”矮子兴奋大喊起来,“找到了!!”

“太好了!”刺面壮汉搓了搓手掌,“这回跟着老大干票大的!”

还不待众人庆祝,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围的空气好似突然凝固一瞬。

下一秒,一道空古的琴音凭空响起。

“铮——”

那琴声深沉旷远,余音由远及近,悠长回荡。

在这夜这月下,竟透出几分鬼魅之色。

矮子的喜色瞬间凝在脸上,双目圆睁,紧盯着眼前的幽深竹林。

壮汉也被吓了一跳,脸上的刺青抽动两下,挽尊似的破口大骂道:“大半夜的,哪路不长眼的狗东西弹琴?!”

“不必多费口舌。想来是守护结界的小喽啰,待我一击灭了他!”青年狰狞大笑起来,猛地一甩袖。

遮天蔽日的黑雾从他的袖中飞出,潮水般冲向那道琴音传来的方向。

青年身旁刮起一股强大的旋风,以他为中心,周围飞沙走石,狂风肆虐。黑雾扭曲着,狂舞着,像龙卷风一样疯狂侵袭。

失去意识的癞子头被疾风刮到半空,而矮子和壮汉只有拼命抱住身旁的树干才逃过一劫。

“去死!去死!去死!!”看着眼前被自己掌控的一切,青年目眦欲裂,痛快地嘶声大吼起来。

浓雾之下,意料之内的惨叫声并未响起,反而传来一声叹息。

又是一声琴音。

不可视的音波迎面袭来,狂风立止。

遮天的黑雾潮水般飞速退去,只余下夜空中高悬的冷月。

青年如遭重创,捂胸倒退两步,偏头呕出一大口黑血。

“还以为来的是什么人。”

寒月山峦下,一名男子落在竹林梢头。他怀中抱着张琴,心情似乎还不错,眉眼弯弯地看向林中狼狈的几人。

毋庸置疑,来者正是三白宗宗主——齐怀善。

“原来是个不着路的魔修小鬼。没想到现在这年月还能看见魔道修士,真是少见、少见——”最后半句,齐怀善拖着长调缓缓摇头。若非因为怀中有琴,恐怕要当场抚掌而叹了。

“你是何方神圣!?”青年大惊失色,“竟然能从我盖世魔王的全力攻击下逃脱,报上名来!”

“我?”齐怀善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手指抚上琴弦,“你们不是说了吗,我是个大半夜不长眼,还乱弹琴的小喽啰。”

话音未落,弦音先出。

这琴声不似刚才沉静内敛,带着几分尖锐。音波刺透耳膜,在脑内掀起惊涛骇浪,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脑中兴风作浪。

几人瞬间惨叫倒地,直面攻击的青年更是飞出三米开外,狠狠撞在一棵大树上。

“你、你!”青面壮汉捂着流血的耳朵,颤颤巍巍扶着树干站起来。他看齐怀善的眼神像在看一只索命的恶鬼,目光恐惧又怨毒,“我操你娘了个——”

他嘴里又不干不净地骂起来,像在威慑对方,又像在给自己壮胆。

但这句话还未说完,他就惊恐地瞪大眼睛,双手紧紧捂住喉咙,嘴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热液喷涌。

矮子离壮汉最近,只觉得脸上突然一烫,湿漉漉的,还淌着热乎乎的腥气。

他茫然地摸了一把脸,拿下来一看,满手赤红。

“啊……”

在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后,矮子的身子筛糠似的抖起来,紧接着下身一热,骚臭的气味瞬间直冲鼻腔。

他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白眼一翻,竟是被活生生吓死了。

“废物!”青年从地上爬起,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愤愤骂道。

突然,眼角寒光一闪,青年感到脖颈被一道冰凉拂过。

下一瞬,天旋地转。

世界连着滚了好几个圈,等好不容易视线稳定下来,青年却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躯体在他不远处轰然倒下。

而那具身体上……没有头颅。

“你太慢了,大师兄。”秦双雁无声落到地上,抖落剑上的血,重新把软剑系回腰间。

“不要这么直接嘛,师妹,你还是一点都不温柔。”齐怀善笑眯眯地飘下来,翻手把琴收回储物袋,“都没留个活口问问话。”

“有什么好问的。”秦双雁漫不经心道,“太弱了,一看就是没主的散修。刚才那个小鬼还敢称自己盖世魔王?真是……”

她撇了撇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好吧。就你一个人?”齐怀善问。

秦双雁单手叉腰,偏头看了一眼山上的方向。“放心,就我一个,他没跟出来。”

齐怀善点点头。

关于话中的“他”是谁,两人都心照不宣。

看着地上的几具尸体,齐怀善眼底闪过几分烦躁,但随即就恢复了往常的笑模样。

他拢了拢袖子,温声对秦双雁笑道:“好了,现在时候不早了,姑娘家晚上不睡觉会长皱纹的,我们回去休息吧。”

说完,他转身抬足。

“等等。”还不等齐怀善把第一步迈出去,秦双雁就叫住了他。

“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大师兄。”秦双雁盯着他的背影,一字一顿道,“关于陈泫,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你准备把他像这样困在这里多久?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秦双雁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沉得像灌了铅的秤砣,狠狠砸在齐怀善胸口。

他在黑暗中无声站立着,秦双雁也不出声,像在进行一场安静的对峙。

晚风吹淡林间的血气,也带起他松散束起的几缕长发。发丝飘扬,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光。

“……哈,”不知道无言了多久,齐怀善忽地笑出声,抹了一把脸道,“……我只想他好好活着。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也好,别跟阿淮一样——”

“别跟我提他。”听到那个人的名字,秦双雁脸色一冷,打断道。

“好啦、好啦,”齐怀善自知失言,笑着摆摆手,好脾气道,“不提就不提。小六的事儿我会仔细考虑的,放心吧,别太担心了。”

秦双雁闻言侧过头,冷哼了一声,丢下一句“谁担心他了”便飞身离去。

“嘴硬。明明以前就属你和阿淮最惯着小六。”齐怀善抬目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像在对待一个与家人赌气的孩子。

“这性子……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