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萧凤和贺庆心中一沉。
仙盟在各地州府都修建了白菩萨庙，每个环节从不假手于人，全部由仙盟人士自行管理。庙中有这么大的一个地宫，他们绝对不可能不知情。
抽取那么多人的阳魂，仙盟究竟想做什么？
比起少年们的激情愤慨，陈泫则平静的不像话。
他仰首看着眼前高大的丹炉，缓缓抬起右手，将掌心贴了上去。
冰凉的粗粝质感顺着手掌蔓延。庞大的体型加之青铜器自带的厚重气息，本能的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丹炉的表面除去凹凸纹路外，还雕刻有细小的铭文。那些铭文只有米粒大小，字体怪异扭曲，并不是他们熟悉的语言。
陈泫的心跳有些加速。他收回手，想要压下体内涌动的异常。
自从进入这个地宫后，周围的一切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乎自己在哪里见过，记忆中却没有丝毫印象。
这种感觉让陈泫有些焦躁。他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但对方却像风一样从指缝中流逝。
他用力攥紧掌心，又摊开五指，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掌缓缓回血。
迟重林立即发现了陈泫的不对劲，上前道：“师尊。”
对上弟子略带关切的视线，陈泫收起手，缓缓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六师叔，”萧凤在一旁喊他，“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她站在大殿的另一侧，好像在墙上发现了什么东西，忙扭头呼唤陈泫过来察看。
陈泫闻言，转身朝萧凤那边走去。
迟重林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跟过去，而是站在原地，看着陈泫离开的背影，微微眯起金色双瞳。
——是想起什么了吗？
另一边，萧凤见陈泫过来，主动让开一个位置。
“师叔，你看。”她指着墙上的一个半球形凸起，“我和师兄已经在墙上发现八个这种东西了，它们的位置似乎还是相对的。”
大殿的墙壁由光滑的石料堆砌而成，整体呈黑青色。而萧凤所指出的半球体却不是与墙壁相同的材质，而是半透明的玉石质感，底色浊白。
仔细一看，这东西的表面同样镌刻着与丹炉上类似的铭文，观察字形，两者应该是同一种语言。
不知为何，陈泫突然产生了一种把手放上去的冲动，好像自己曾做过无数遍一样。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在掌心触碰到玉石的下一刻，手掌内的灵力传来被拉扯的感觉，少量灵力转眼就被吸至体外，消失在玉石中。
只见那原本黯淡无光的玉石此时却像被激活了一般，散发出璀璨夺目的白光。
几乎是光芒亮起的瞬间，萧凤一把扯着贺庆后退数米，满脸警惕，生怕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
可等了半晌，直到玉石的光芒逐渐变暗消失，大殿内也没有发现任何事情。
“灵石。”陈泫缓缓收回手道。
“灵石？”贺庆下意识重复了一遍，然后才反应过来陈泫应该是在说那石头，“那是啥？”
萧凤直接给了他一胳膊，微愠道：“都说了让你上掌门师叔课的时候别睡觉。”
话虽如此，她还是解释道：“灵石是一种可以储存灵力的特殊玉石，很小的一块就可以存放大量的灵力，并且随拿随用，修士用来补充灵力十分便捷。”
“但因为矿脉稀少，灵石不仅价格昂贵，而且只有大宗门才有资格拥有。咱们别说用了，连见都没见过。”说着，她又将视线转到墙面的灵石上，眼底闪现出一丝贫穷的光。
“像这么大的灵石，估计能把咱宗门都买下来了，他们竟然直接安在墙上。有钱人真恐怖。”
“这么贵？！”贺庆听完目瞪口呆，盯着墙上平平无奇的石头，甚至起了撬一块偷偷带走的心思。
“不过，那丹炉里的阳魂怎么办？”萧凤回头看向丹炉，“黑衣人随时都可能找到这里，可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破开炉子的方法……”
“这怕啥！”贺庆闻言一摆手，昂首挺胸道，“有六师叔在呢，肯定没问题！”
这话说的，就跟是自己有这么大本事一样。
迟重林忍不住笑了笑，然后也转身看向那青铜丹炉。
按时间推算，前世的他应该刚入魔不久，忙着被各方势力追杀。
死里逃生后，他一路逃回契罗，在那里休养蛰伏，此后的很多年都没有再回来。
也难怪他对仙盟近两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迟重林凑上前，屈指敲了敲炉壁。里面的阳魂受到刺激，哀嚎声顿时高亢了些。
他眉梢一挑，像是发现了什么乐趣，每当里面的声音削弱，他就在外面敲一下，立刻又引得一阵鬼哭狼嚎。
不等迟重林再继续动手，他作乱的手就被另一人握住了。
看到附在自己手上的那清瘦手背，迟重林没有半点干坏事被发现的心虚，反而偏头看向来人，笑着道：“师尊。”
陈泫脸上戴着面具，看不出具体表情，但眼神透露出些许无奈。他拉着他的手离开丹炉，轻声道：“别玩了。”
这些阳魂不知道在丹炉中被困了多久，本就惊惶不安，迟重林还乐此不疲地逗弄它们发出惨叫，这事儿干的确实有些缺德。
迟重林毫无同情心地笑了两声，听话地收回手：“师尊知道怎么打开这东西了吗？”
陈泫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感觉。”
感觉？
萧凤与贺庆对视一眼，眼底俱是疑惑。
听陈泫此人讲话，尤其是性子急的，真的可以感受到半口气喘不上来的感觉。
他经常说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后面再没了下文，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即使他们两人与陈泫已经相处了将近四年，有时也时常搞不懂他想要表达的具体含义。
“感觉吗？”迟重林听了陈泫的话，低头笑道，“既然如此，那师尊就试试吧。”
话里话外，全是信任。他毫不怀疑陈泫会知道丹炉的破解之法。
毕竟，身为前任仙盟大护法，陈泫曾深得白谪的信任与重用。
可以这么说，但凡是白谪经手办理的事情，其背后必然能找到陈泫的身影。
如今修建这样的一个地宫，而且还涉及抽取阳魂的阵法、阳魂的存储，以及后续对于阳魂的利用和处理，这些每一项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因此迟重林有理由猜测，关于白菩萨庙和丹炉的事，陈泫在叛逃之前或许就有过了解，说不定一部分还是他的手笔。
来到这个地宫后，陈泫的表现明显与往日有几分不同，这也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
说不定经过这番刺激，他还能想起来更多。
陈泫并不知道迟重林在想什么，他把手再次放在丹炉上，一圈圈白色的灵力顺着掌心向外扩散。
“轰隆——”
地宫突然产生剧烈的颤抖，大地猛地一晃，险些将几人直接放倒。
“什么情况！”贺庆忙撑剑稳住重心，仰头喊道，“地龙翻身了吗？！”
“别慌，应该是地宫的保护机制，”迟重林撑着膝盖道，“一旦强行破开丹炉，恐怕整个地宫会瞬间坍塌。”
萧凤艰难地双手扶墙：“那怎么办？”
“没事。”陈泫睁眼淡然道，“你们不会死的。”
迟重林失笑，刚想开口，余光却瞥见大殿入口处闪过一道黑影。
是之前的黑衣人，他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