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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到我?

闻言,苏裕清的思绪不可抑制地停顿一瞬,他蹙起眉,脑海中有关与施彦昭初见的记忆业已模糊——只不过是在他做实验的某天,导师把施彦昭领到身边,说这是新加入的师弟。

谈不上美好的画面,也没有所谓惊心动魄,甚至连两人之间的对话都显得乏善可陈——

“哦。”他点点头,只匆匆扫了施彦昭一眼,就重新把注意力投回到自己的实验上。

他不认为这样的初遇值得让施彦昭对他一见倾心,或者反复回味。

但很快,施彦昭像是猜到了他脑海中的想法,冲他微微一笑,开口道:“不是的,师兄,我第一次见你……你肯定已经不记得了。”

接下来,施彦昭向他描述了一幅全然陌生的画面——

不,并非是完全陌生的。

随着施彦昭继续用那种甜蜜的语调,将那段回忆娓娓道来时,排除那些他主观意义上幻想,苏裕清恍然发现,在自己记忆不起眼的一角,似乎的确存放着有关的往日时光。

大学时期的苏裕清属于是格外活跃的那一批人,他长相帅气,成绩优异,每天似乎有大把用不完的精力花在各个部门、社团上。他每天都在结交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大都是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难以在他心里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

大二的某天晚上,他参与的其中一个部门聚餐,为了蹭火锅店的学生优惠,几人约在凌晨时集合。为了躲过查寝签到,苏裕清当晚主动请缨帮阿姨巡楼,打算转个两圈就悄悄混出去。

他走得很快,想着早点结束任务,甚至连各个寝室的房门都懒得敲开,匆匆逛了一圈就往楼下走去。

他转着手里大把的钥匙,听着它们相互碰撞的金属声回响在寂静的楼道里。他来到一楼,声控灯随之亮起——

他这才发现在楼道的角落,坐着一个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的身影。

苏裕清被吓了一跳,而那个坐着的人也循声朝他望去。

灯光昏暗老旧,那人身处黑暗中,四目相对,苏裕清却连对方的脸长什么样子都未能看清。

“咳。”他清了清嗓子,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的职责,便出声询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寝室?”

对面的人垂着头,却并不应答。苏裕清暗暗看了眼腕表的时间,这时,他的目光却扫到那人身旁的地上凌乱地堆着什么。

他向前走了两步,看清那原来是被褥、床单之类的用具,纯色的布料皱皱巴巴地团在一起,其上还有明显的污泥与草屑,好像是刚从宿舍楼前的花圃中捡起来的一样——

苏裕清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什么。

“和宿舍里的人闹矛盾了?”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常,尽管他知道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绝非是“闹矛盾”这么简单,“什么原因?”

但对方面对他的询问,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出声回答。

苏裕清时间着急,耐不下性子来询问,只是就这样把人丢在这里他也过意不去,情急之下顺手丢了一把手中的钥匙过去。

钥匙落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一同落下的还有苏裕清的声音,“你不想说也算了,总不能一晚上都坐在这。这是我宿舍的钥匙,我刚搬到这栋楼,两人寝,舍友得下个星期才住进来,你不介意的话,今晚去那里凑合凑合。”

他想了想,又说:“虽然我那里还没什么东西,但是你也别乱动,等明天回来我发现有什么少了,第一个就找你。”

说完,他大步向外走去,两步之后又倒退回来,问:“对了,你住哪个宿舍?”

也正是在这时,他看到了对方从黑暗中露出的小半张脸,是一个很清秀的男生模样。

男生迟疑了一会,低声说了一串数字。

“哦,行,知道了。”苏裕清点头表示记下,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像是丝毫不介意自己丢出去的那把钥匙最后究竟何去何从。

那一晚,从聚餐到KtV,等苏裕清第二天回到学校时,几乎忘了昨晚的那一茬。直到他在自己的宿舍门锁上发现了那把插着的钥匙,他转动锁孔,推门进去,发现他先前来不及打扫的桌面与窗台洁净如洗,桌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用清秀的钢笔字写着五个字,“谢谢你,学长。”

苏裕清捏着那张字条看了半晌,翻开手机备忘录找到昨天记下的那个宿舍号,当晚便去敲了那里的房门。

四人寝里只有三个人,他昨晚遇到的那人似乎不在,但他并没有过多在意,而是将目光移向了如今在场的几人身上。说来也巧,大概也是得益于苏裕清在各个学校组织大大小小的职位,这三人竟都是熟面孔。

也正是这样,使他后面要做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他端着笑意吟吟的神色同几人聊了十分钟,在他半恐吓半劝慰的话下,对面三人颇有些不情愿地向他保证以后一定会和舍友和睦相处。

“……是因为他跟我们辅导员举报我,说我专业课考试作弊。”他临走前,三人中的其中一个向他抱怨,“害得我一等奖学金没了。”

“你怎么肯定是他做的?”苏裕清问。

“我看见他在办公室和辅导员说话了,”那人闷声道,“而且我被取消了那个奖学金名额,他就给我顶上了。”

苏裕清不出声地冷笑,留下一句轻飘飘的“但作弊的人的确是你吧”,便离开了他们宿舍。

后来他又留心观察了一下那个宿舍的情况,那晚的情形的确没有再发生,而那个被宿舍排挤、遭受短暂的欺凌的男生,他也没有再遇到过。

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

但施彦昭却一直记得。

也是在施彦昭向他亲口吐露的这一刻,苏裕清终于意识到,原来那时才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初见”。

苏裕清的脸上浮现出那种,宛若大梦初醒般的神情,而施彦昭的表情则前所未有地柔和下来,与方才他念着姚芯名字时恨之入骨的癫狂模样判若两人。

“喜欢上一个人只是一瞬间的事。

“师兄,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那一瞬间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施彦昭说。

他的心生病了。爱与恨在他这里无比分明,只剩下了非黑即白的两个极端。

“我爱得比你早,爱得比你多,所以那个瞬间我一直记得。”他攥住苏裕清的手,那双手握得比方才任一时刻都要紧,冰冷的手心似乎因为他激荡的情感涌出了鲜活的温度。

在说到“爱”字的时候,他的语气,他的神情,他的姿态,他的目光,都染上了一种几近虔诚的、宛若朝圣般的色彩。

“即使你不记得。”

苏裕清沉静地望着他,眼中缓缓地流淌出某种悲哀的情绪。

一件无比残忍的事情就在刚刚那一瞬发生。他听着施彦昭对自己的剖白,这个可怜的、可恨的病人,他是那样决绝地、无望地爱着他——可即使苏裕清听到这些,也无法唤起他内心对施彦昭“爱”的渴望。

爱着他的人对他表白,他却只能想到自己爱着的那个人。

他想,喜欢上一个人是一瞬间的事。

喜欢的出现很简单,也很原始,它或许兴起于某种瞬间的冲动,某种荷尔蒙的催化,某种感官的刺激,某种情到浓时的氛围。

但爱不是。

爱是一场漫长的、持久的孵化。

谁爱得早,谁爱得深,谁越会记得最初的那个瞬间,谁越会在每一个相思所致的、辗转反侧的夜晚,借着回忆,反复描摹、填充那个瞬间的一切,反刍出一种全新的爱的体验。

所以他记得那天晚上,姚芯和他一同坐在酒局外冰冷的阶梯上。马路对面的行道树隔绝了所有俗世的灯光,月光笼罩在姚芯的身上,也落在他的身上。

他们被月色织就的纱帐覆盖。姚芯转过头来看他,向他询问那个离职的女孩的下落,他的眼波中透露出像月一样无法形容的脆弱,与不可名状的善良。

姚芯会像他一样,记得原来那一晚的月光那么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