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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皇上的逻辑,晋梁二王,本来有隙,如今阴差阳错,却要李克用去求这个老对头保媒,且看他如何低头?

估计是万万不能。

那么再看朱全忠,肯定不愿保媒呀!晋王之子成了驸马,晋王成了外戚,必定势力大张,这对他梁国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何况他们本来就是死对头。

所以昭宗甚至愉快地设想,不但保媒成不了,晋梁双方还可能因为此事剑拔弩张,那时候,朝廷是不是介入调解啊?

至于九儿的婚事吗,只能先服从大局啦。嗯,要和九儿好好谈一下。

保媒的确成了李克用的头等大事,刚回到杨柳庄,他马上召来了周德威众将,一同商量三郎的保媒之事。周德威思考一番后给出了建议:

“大王,以臣所见,此事当有两个计较。”

见李克用没有吭声,周德威逐一说道:

“第一个计较,就是三郎若是做了驸马,于河东是否有利?”

李克用喝了一口酒,笑着回答:

“孤看这公主,在官家面前倒是说得上话。阳五可还记得,当初她来孤这里,夸口说会建议官家封我为一字王。孤当时心中颇不以为然,不料现在竟然实现!所以,三郎若是与九公主成婚,河东与朝廷、与官家的联系,必然大大加强。”

李存勖也回忆道:

“孩儿当年在长安演新戏,她就是和她父王一起来看戏,之后索性加入进来,与孩儿一同唱新戏呢。”

回想起当年演唱新戏,似乎都还历历在目,可是义父义母却早已辞世,李存勖想到这些旧事,颇为感慨。

李嗣源笑了:“原来公主还与你同台唱戏啊,那么父王,看来公主早就喜欢三郎啦。”

李存勖看看大太保李嗣源,心中有些好笑:源兄,你真的以为公主是看上我李存勖?公主的婚事,哪有那么简单啊。她看中的,无非是我成了晋王之子罢了。如果我还是个小道士,公主哪里会喜欢我?

李克用喝酒后慢慢品着酒味,然后咽了下去:

“那公主,今日居然真的帮我们揭破了朱三冒功领赏的诡计,官家因此也对朱梁冷淡了些,还要孤在朱三不轨的时候,给他一下子。哈哈。”

没有赞誉李存勖。但大家都知道,这“疏不间亲”之计,就是出自李三郎之手。现在正是通过这条计策,终于让官家看清了朱全忠的真面目。

李克用心情舒畅,看看周德威:

“阳五接着说。”

这句话就像是按动了放音键,周德威的声音马上响了起来:

“第二个计较,朱贼当时既然同意保媒,如今三郎已经完成了去南山说和,他就该履行承诺。”

李克用在麟德殿的火气一下子被勾了起来,他开始发火的第二个阶段:

“勖儿你真是个浑贼!求谁不好,求朱贼保媒?你简直是猪油蒙心,糊涂之极!”

一边骂,一边在帅案上搜索武器,看见只有酒碗还有些趁手,抄起酒碗就砸向李存勖。幸好李存勖练的就是暗器,所以接过这个酒碗倒是不费力,只是碗里面还有点残酒,可就完全泼在他身上了。

李克用本身也没有砸伤儿子的打算,看他接住了酒碗,也就放心了。但是没听见酒碗摔碎的声音,他的怒气就好像没有发泄完。

“邈佶烈!把他拖下去,打上二十大板……算了,打五大板!”

帅帐里的众将个个都绷着脸努力不笑。大王,你确定不是在搞笑?你舍不得打儿子我们能理解,但二十大板已经很轻了对吧?你还一下子减免成了五大板!

李嗣源忍住笑说道:

“三郎!还不向父王认错!”

李存勖知道表态是必须的,连忙跪地:

“父王,孩儿错了,不该请朱贼保媒。”

李克用觉得自己的面子保住了,台阶下来了,肚子里那股鸟气也发泄的差不多了,就摆着气哼哼的样子说道:

“你给我记住,朱李两家是仇敌!通婚保媒,怎么也不能找他!”

周德威帮大王进一步下台:

“正是,三郎你当时怎么想的,怎么会让朱贼给你保媒?”

这句话立刻把场景转移到了朱全忠那里。李存勖马上回忆起当时的情况:

“父王,当时孩儿身处险境,所以用这个法子来做个脱身。”

李嗣源帮着三郎说话:

“父王,实际上,朱贼肯定是料定三郎与岐王谈判,必死无疑,所以才答应保媒。”

李克用重重叹了口气:

“那厮,最是阴毒。还好勖儿逢凶化吉啊。快去啊,再给阿耶打碗酒来。”

看着李存勖去打酒,李克用又问道:

“那么阳五,你说朱三会履行承诺去保媒?”

周德威回答:“大王,依照惯例,公主招驸马,必须有朝中大臣保媒,方能开始讨论招驸马一事。像三郎这样的,未经保媒就已经见过公主,连官家都已经知晓,实在是大大破例。”

见大王他们都点头,李存勖也把酒送到了帅案上,大王又开始喝酒了。周德威连忙说明自己的判断:

“然而臣以为,朱三必然不会保媒。现在晋梁秦三家,李茂贞已经迎娶平原公主成了外戚,剩下晋梁两家,谁迎娶九公主,谁就也成了外戚,而剩下一家,就要面对两家外戚,还有官家的另眼相待,可说落在下风。朱三善于判断形势,必然不为三郎保媒,反而要请官家把他大郎招为驸马。”

正在议论之时,小校送来紧急军情,李克用打开一看,那只独眼立刻精光闪烁:

“赫连铎这厮,居然从静难军来攻河东。”

李嗣源马上请战:“父王,儿臣请为先锋,迎战赫连铎!”

周德威也点头:

“大王,是该把吐谷浑来个彻底清算了。请大王率臣等返回太原,策划攻灭吐谷浑。”

李克用喝了一口酒,笑着看看周德威:

“阳五,怎么沉不住气?忙,也不忙这一会。先把三郎的事情说完。”

李存勖听到有外族大兵压境,正在考虑是否该展示一下自己的军事才华,甚至领兵上阵,这时候突然听到父王居然要继续考虑自己的婚事,不由感激父王竟如此看重儿子终身大事,同时也想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名言,暗暗佩服父王果然身经百战,定力高强。

周德威勉强收回自己的迎战吐谷浑的战略,重新开始讨论三郎的婚事:

“大王,若朱家大郎与三郎都要尚益昌公主,臣以为三郎胜算恐怕不大。”

帐内诸人都知道河东多年与宣武镇明争暗斗,但是“暗斗”基本都落下风。这个朱全忠,实在是诡计多端。就连眼前的这个救驾,他明明未出一兵一卒,居然弄得朝野皆知,都称赞他救驾有功,虽然李克用父子都已经奏明那个“童谣”就是朱全忠自编自导,但仍然无法改变他受封梁王的结局。

李克用的独眼看着儿子。他的婚事,应该让他想法子了:

“勖儿,你不是主意多吗?”

李存勖信心满满:

“父王,朱全忠必然不肯为孩儿保媒,不过,儿臣另有一个‘移花接木’之计在此。”

李克用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阳五你瞧,他又有计策了。”

周德威也笑着说:

“大王不妨先听三郎之计。”

李克用点点头,看着李存勖说道:

“快讲啊,还等着谁来请你不成?”

见父王催促,李存勖连忙说道:

“孩儿也识得朝中宰相郑綮,当年我们演新戏,郑綮宰相还亲自帮我们修改新戏呢。”

周德威马上明白了:

“大王,既然三郎识得郑相,何不让郑相来保媒?”

李克用微微点头,对这个儿子,又多了一分满意:先是借保媒名义,逃出朱贼掌控;之后又立下救驾之功,又定下“疏不间亲”之计,以求与朱全忠争功;现在眼看朱全忠不会保媒,他居然还识得郑綮!看起来,这个儿子,在民间历练多年,倒也颇有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