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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翠步履匆匆的走进来,对正在一边揉眼睛一边低声背诵诗词的云落低声道:“主子,陛下来了。”

云落眼眸一亮,当即便将书扔到一旁,顺带着挥手将守夜的何花赶出去。

“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出去后不要露馅。”云落不放心的叮嘱何花。

“嗯,奴婢知道。”何花一本正经。

待何花一走,关上门扉,摇翠直接将茶壶提过来,掀开壶盖便在云落的额间抹上“汗水”,为了更逼真,还弹了两下手指,伪造出细密的汗珠。

末了在颈后和掌心也抹上了一点。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约莫盏茶时间,秋日的晚风吹动云层遮蔽月色,但跃金殿前却迎来了烛火之辉。

守门的太监正要高兴唱喏,却被穆靖川抬手止住,望着承风阁的方向问道:“霄才人已经歇下了?”

太监低头回道:“回禀皇上,霄才人似是用过晚膳就歇下了。”

穆靖川拧了拧眉,就在小太监以为皇帝是不是不打算进去了,就见承风阁里跑出来一人。

“陛下!”

是听到动静赶紧出来的泉流,“奴婢参见陛下。”

穆靖川轻嗯了一声让泉流起身,就听她笑道:“陛下,您可算是来了,主子正盼着您呢。”

穆靖川望着只有微末烛火透出来的承风阁,不置可否的轻笑了一声,不过好歹没在门口停留,跨步走了进去。

穆靖川一路走至承风阁寝卧门口,只见摇翠匆匆走出来行礼,却没瞧见云落的身影。

正要问话,就见摇翠小心翼翼的看向他,欲言又止。

穆靖川拧紧眉头,绕过摇翠就往里头走去。

“……”

床榻之内传来轻微难辨的动静,促使着穆靖川朝前一探究竟。

“不要、不要……雷……”

走近倒是听清了一点呓语,这时摇翠也举着灯盏走来,担忧道:“陛下,主子似是正在做噩梦,奴婢没能唤醒。”

其实也不必摇翠解释,穆靖川也能从云落的语气中听出她的恐惧,像是梦到了雷声?

可今日分明天朗气清。

穆靖川的眉头拧得更紧,一把掀开厚重的床幔,烛火的光亮一并泄了进去。

几乎是第一时间,穆靖川就瞧清了云落苍白的唇色,和她额间细碎的汗珠、眼尾的泪花。

还有,因乍见光亮而骤然紧缩的眉眼。

“霄儿。”穆靖川沉声唤道。

也不知是被烛火光亮刺激的醒了过来,还是因为穆靖川的呼唤,几乎是穆靖川出声的下一刻,云落便睁开了双眼。

积蓄了许久的泪水如珍珠般大颗滚落,云落盯着床顶,眸中的惧色未褪,盖在锦被下的胸脯不住起伏。

穆靖川俯身探手,“霄儿,别……”

话音未落,云落就已循声看了过来,眸中的惧色好似冰雪消融般尽褪,冰层下涌上的似乎是喜悦,还有些什么都没来及得看清,就见云落猛地抓住他的衣袖。

“殿下,殿下救救我,救救我们!”

“天破了,好大的雨……我们、他们要吃我,他们吃了我娘!殿下,你救救我,天上有好多的乌鸦,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殿……”

“霄儿!”穆靖川喝道。

颠三倒四的话语,和重新涌上的惧色,穆靖川知道,云落这是根本就没从噩梦中脱身。

不过——殿下?

穆靖川眸色一暗,而云落则是被这一喝清醒了过来。

“……陛下?”云落试探着唤了一声。

不待穆靖川回应,云落已顺着衣袖摸到了他的手,似是确认了温热的触感不是假的后,云落猛地扑进穆靖川的怀中。

“陛下,你不要也离开我……”云落死死的抱住穆靖川的腰,仿佛要将自己揉进他的骨血。

“……我只有你了,陛下、陛下,你不要离开我……”

一字一句,宛若杜鹃啼血,哭得人心碎。

“朕在这儿。”穆靖川低声,将人揽进怀中。

颈后的汗早被床褥衣衫给吸收了个干净,但掌心相触时的濡湿和额间的汗珠却是忽视不了的。

尤其云落此时虽没再哽咽言语,就连呜咽也难以听到两句,但泪水却一刻没停,很快就浸透了他的秋衫。

就好像,他抱着一个从水里捞出来的人。

“别哭了,朕在这儿,没有谁能伤害你。”穆靖川安抚的拍了拍云落的脊背。

云落恍若未闻,仍是哭到不时抖下身子。

但帝王的耐心是有限的,云落不敢哭太久,再来她也嫌哭得眼睛疼,估摸着又过去了一炷香时间,便渐渐止了哭声。

“霄儿。”

穆靖川唤了一声,云落没有应声。

“霄儿?”

仍是没有回应,就连原本死死抱着他的手也松了力道。

穆靖川将人放开,这才发现云落已经哭到睡了过去。

“陛下,主子今儿一天都神思不属,午间也被噩梦惊醒,应是太累了才……”摇翠连忙解释道。

穆靖川没作声,低眉将云落放回床上,正打算将手抽走离开时,就见云落顿时不安起来,眼皮一颤似是又要醒来。

穆靖川无法,只好重新握住她的手,见没有醒来,又将帘幕取下,遮蔽烛火。

“怎么回事?”穆靖川问道。

“这……”摇翠犹豫,捧着烛台的手一紧,蜡油都差点溅出。

穆靖川眉头一拧,沉声道:“说!”

“主子她……”摇翠吓得跪地,将烛台放到一旁便叩首道:“回陛下,今早、今早内务府来人送分例,顺便带来了一则消息——”

“说、说永宁宫,无端来了大批乌鸦……主子、主子就有些不太对劲了。”

乌鸦?方才云落哭时也提到了乌鸦,穆靖川略一沉吟,便想到了三年前的叶府。

乌鸦在叶府上空盘旋数日,叶国公为此告假去寺庙中带发修行,为祛除不祥。

但未曾听说叶府那段时日可有发生什么灾祸,难道是叶府瞒了下来?

穆靖川的心中刚浮现这个念头,便立马否认了。

若那群乌鸦真预兆了叶府的不祥,叶府就算想瞒,也不可能逃过满京城的目光。

可若不是因为那次,还能是因为什么?

“陛下,”驰海沉吟出声,“奴才记得,霄小主是叶老夫人在十年前的难民营中救出来的。”

驰海一说,穆靖川立马就想了起来。

十年前的他是十四岁,因为不是太子,所以他还没到接触朝政的时候。

但他在皇子中行七,与大皇子相距十岁有余,前头的兄长们早已明争暗斗。

虽年岁不够,却难免殃及池鱼。

那次豫州天灾,他被委派跟着四皇兄去处理。

他记得,京城外的难民营哀鸿遍野,因每日都有人断了声息,所以时时刻刻都有乌鸦在上空盘旋不去,粗劣嘶哑的叫声如同厉鬼索魂。

四皇兄一接到命令便去了豫州,而他则被留下处理城外的难民,所以去过几次。

所以……

云落口中的“殿下”,是十年前的他?

所以,十年前跪在他的马下、车辕前哀求救命的人中,是不是就有云落?

所以,云落怕雷是因为豫州暴雨,雷鸣不断,淹没了家园。

所以,云落口中的吃人,是……

那年灾祸,许多有幸在暴雨洪水中活下的人,因为缺食少衣仍是赴了黄泉。

又因官府不作为,不仅不开仓救济,还紧闭城门不让流离失所的百姓入内。

直到他们强撑着走到京城,惊动了天子,这才有了后续的一切。

他知道,灾祸中的人为了生存,易子而食比比皆是。

那些曾呈到他案台上的文字,原来落到具体的人身上,是灭顶之灾。

他的霄儿,不知经历了怎样的苦难,才一步步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穆靖川已品不出心头的滋味,半晌才哑声道:“伺候朕更衣。”

翌日,仍是天晴。

云落早早地就醒了过来,但看着穆靖川还在闭目安睡,便没起身,往他怀里又蹭进一点儿。

“醒了?”穆靖川蓦地开口,嗓音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暗哑。

云落身子一僵,缩手缩脚的打算退出去,只她才刚挪动了下手,就被穆靖川翻身压下,动弹不得。

晨起的欲望显露无遗。

“陛、陛下……”

“别动。”穆靖川低哑道,连眼睛都未曾睁开。

昨夜才重新经历一次“噩梦”,穆靖川自认自己是个有良心的人,所以只打算抱着人待欲望消下。

可谁知云落在这时胆子大了起来,原本搭在他腰间的手下移握住。

“嫔妾、想要陛下。”

紧张的语气愣是被他听出了坚定。

这样的情况,天底下应当没有男人能够拒绝,穆靖川也不例外。

帘帐内露出一角亵衣,随着动作滑落至脚踏上,不知过了多久,就连锦被都滑落了出来,掀开一点帘帐。

以娇吟换日光。

……

“下次,还敢不敢招惹朕?”

穆靖川低眸看着云落,她偷摸揉腰的动作也一并尽收眼底。

云落闻言果断摇头,正当穆靖川以为她安分了时,就见她又伸手勾住他的衣摆,同先前那般怯怯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