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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行,你们玩。”穆浅染将小家伙放在太师椅上,“我来当裁判,如果棋盘摆满还未分出胜负,就以四子成型一方多的为胜。”

瞬间矮了半个头的小家伙郑重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听到这话的洛闻,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接着便严阵以待了起来,看得身后的十个同伴越发错愕。

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忽然间就和先生家的孩子打起了师兄弟名分争夺战了?

“松瑜,你当真要与孩童比试?”

几人急了,讲道理,这消息若是传了出去,洛闻免不了要被县学里那群看不惯他们的学子好生嘲笑一番。

“你这是什么话?”

洛闻还未开口,坐着只能让人看清一个脑门的小家伙不乐意了,眉头一拧,“瞧不起小孩儿?”

众人:……

“不是不是。”先前开口的少年不知为何,竟是下意识解释,“我是觉得他以大欺小,不道义。”

“那又如何?”跟着詹夫子学了一段时间之乎者也的小家伙,讲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胜败乃兵家常事,我爹爹每天起码要赢我六十六次呢,也没有人说他以大欺小啊!”

“啧。”当裁判的穆浅染不满了,“这位参赛者,请注意你的措辞。”

“哦……”小家伙虚心改正,想了想,又对几人道,“是我要和这个哥哥争夺师兄这个名分,所以不算以大欺小,我们这个叫……”

“公平竞争。”穆浅染好心提醒。

“对!公平竞争!”小家伙一脸笃定。

众人:……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知道阻止不了的众人,也不再费口舌,只是关门的关门,围观的围观,俨然一副“赶紧比,比完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的的模样。

“好的,两位选手,请问你们对规则还有什么疑惑的么?”

“并无。”

“木有~”

“那么,接下来进入赛前放狠话环节。”

众人:???

洛闻疑惑地问道:“为何要放狠话?”

“就是打击对手,给自己加油鼓劲儿吖!”小家伙一脸“你怎么连这都不懂”的表情道,“比如——待会儿一定让你输得哭成一只大花猫!——这样。”

再次沉默的众人:……

“这是师弟的狠话么?”洛闻问。

“是的。”小家伙点点头,又纠正道,“你还不是师兄,不能占我便宜哦!”

“……好。”成功梗住的洛闻轻咳一声,又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啧!”小家伙不满,扭头告状,“爹——裁判爹爹~他好多问题哦,能不能给他一张黄牌?”

说完,奶娃子似是料到对方会说什么,立马解释道,“黄牌就是警告的意思。”

“……原来如此。”

“哎呀,人家毕竟第一次参赛,新人对规则不了解也是正常的,咱稍微包容一下。”穆浅染给小家伙顺毛。

此话一出,先前还不耐烦的奶娃子瞬间就软乎了许多:

“好叭~那你问吧。”

洛闻……又轻咳一声,艰难地止住了笑,带着求知的神情问道:“为什么先生每天都要赢你六十六次?”

“因为……”小家伙伸出两只小手手,中间三指弯曲,只竖起大拇指和小拇指,“这样的话,就凑够了两个六,爹爹一个,崽崽一个!”

“扑哧——”

一众少年郎终究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见状,只比桌子高出一个脑门的小家伙有些不解:崽崽只是想要一个“六”而已,有什么好笑的?

“如此。”洛闻深吸一口气,认真道,“今天,你要输六十七次了。”

还不待一众少年反应过来,屋内便传来一道告状声:“爹爹,他的狠话好过分哇!”

穆子修气得吱哇乱叫。

“好了好了,不气不气。”生怕战线再次延长的穆浅染快刀斩乱麻地宣布,“第一届师兄弟名分争夺赛,正式开始!”

十名少年:……要不要这么正式阿喂!

已经逐渐习惯穆先生画风的钟叔等人:嗯,又是有趣的一天呢。

……

半刻钟后。

“师弟,承让了。”

赢了的少年放下手里的白色棋子,看似云淡风轻,背上却起了一层薄汗。

幸好他听到穆先生说了那句“棋盘满还未分胜负”时,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否则今天怕是真的要丢脸了。

不仅他,便是在他身后围观的几个少年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乖乖,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将连珠棋下的进攻性这么强的!

整个过程,除了最开始的三子,洛闻就没能腾出手来布置自己的五子连珠,基本都是在防守防守防守……

说实话,若不是最后几步声东击西骗过了小家伙,怕是最终要以“连四子数量”来决胜负了。

该说不愧是穆先生之子么?

不对,小家伙这样的实力,穆先生还能每天眼都不眨地赢他六十六次,更可怕的应该是穆先生吧?

几人哪里知道,穆子修这一手乱拳打死老师傅的连珠棋技艺,就是从穆浅染那儿继承来的。

只是平日里的,小家伙还没来得及出拳呢,就被自家老父亲逼得开始围追堵三子、四子了。

“好叭~”又双叒叕输棋的穆子修沧桑地叹了一口气,低头将脚上的虎头鞋脱了,便扶着椅子的扶手踩在软垫上。

而后,在众人惊讶的神情中,站在椅子上的几乎和坐着的洛闻齐高的小家伙,双手往前一搭,小土豆一般的身子稳稳地行了个标准的同门礼。

“见过师兄。”

……

室内瞬间静了下来,先前还槽多无口的少年们更是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这一刻,他们看着这个不过两岁的奶娃子,心底竟是生出了羞愧之情来。

小小年纪,便能够如此坦然面对失败,如此心性,他们自愧不如。

不仅如此,他们更为先前自己的轻视而羞愧,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到头来,竟是还不如一个孩童。

不,不该用“竟”这个字,而是——他们着实不如这位不到两岁的孩童。

“这是给师弟的见面礼。”洛闻伸手将小家伙的身子扶正,十分自然地将自己腰间的一枚玉佩系到师弟的腰带上。

银白的玉佩,在光的照耀下,越发温润透明,竟是看不到一丝杂质,显然,这是一份十分有分量的见面礼。

……

“松瑜,这位穆先生是个什么来头?你怎的对其如此敬重?”

回到自己的包厢后,几人立马揪着洛闻询问。

按理说,即便穆浅染年后将是县学的夫子,但现在明明还不是,他们很是不必像刚刚那般恭敬地问安。

可洛闻先前那般谦卑的姿态,让他们只能跟着那般恭敬那般正式,否则,便显得他们对未来的夫子不敬了。

“是啊,你快些说说,还有那三名童生,你怎么会想着替他们作保?”

……

听着好友们问的这一连串问题,看着他们眼中好奇,洛闻仿佛看到了三月前的自己。

当时的他也是这么问自己的父亲:

“父亲为何要极力推荐那位穆先生入县学授课?”

当时父亲是怎么回答自己来着?

“你们可知,穆先生名讳?”洛闻问着眼前的同窗。

“废话,我等若是知道,还会追着你问?”

一群少年连连嘘他,就差将“别卖关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写在脸上了。

“穆先生,单名一个乾,字唯白,南元十五年的两榜进士。”

室内陡然陷入沉寂。

“是那个……为官时痛批王公贵族的,为师时大改国子监条规的穆先生?”

良久,方才有人出声。

“是。”

哗——

下一刻,围着洛闻的学子瞬间四散开来,一个个皆争先恐后地往门口跑去。

去干嘛?

自然是去寻穆先生再行一次更加恭敬的学生礼啊!

刚刚就该想到的,能将两岁的孩童教得那般出色的先生,能在一年内将三名没有经过正式学习的学子带成县试前十几名的先生,怎么会普通呢?

乖乖,向来只能在传说中见到的人物,眼下竟是出现在他们面前,这谁能忍得住不去膜拜?

被丢下的洛闻:……

他就知道,以穆先生的名气,再傲的读书人都会忍不住追捧。

而众人之所以如此敬重穆先生,除了其学识过人,更重要的,是他人如其名的言行。

唯白,唯留清白在人间。

众所周知,南启十五年,因宰相季常的只手遮天和无下限,致使那年的科考名次都能被拿来明码标价交易。

只要价格够高,便是天子亲自出的殿试题目也能提前一日拿到手。

因而,那年科考,也被称为最“值钱”的一届。

那年,多少寒门学子诉苦无门,多少有真才实学的读书人名落孙山。

而穆乾,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在满是金钱气息的甲榜上占据一席之地,是榜上唯一一个从偏远地方进京赶考的考生。

因此,在读书人心中,穆乾才是那年的京科状元。

可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穆乾在朝堂中处境艰难的局面 。

毕竟他的存在,就是一个狠狠扇在当时花钱给子孙买功名的王公贵族脸上的巴掌。

于是,便有了之后接连不断的诬蔑,什么夜宿勾栏、娶青楼女子为妻、对幼妹有肮脏之心故而迟迟不允其出嫁等。

那几年,便是平头百姓也知穆乾之名。

可即便如此,穆乾还是在满是荆棘的朝堂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没有退路可言的他,成了天子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上批王公贵族,下斥贪官污吏。

短短三年,朝中官官相护的局面便被他撕开了一个口子。

那时候的穆乾,比起那些花边传闻,更加出名的,是那句——

“国不成国,则家亦不能成家,不肃清朝堂中的恶臭之风,则天下人皆无法独善其身。”

这话,对平头百姓来说,或许还有些言过其实,但对经历过南元十五年科考的考生而言,却只有感同身受。

你读再多的书有何用?学问再佳有何用?达官贵人可买官、买科举名次,你便是将书读死了,也永无出头之日。

官场如此,科考如此,那不用多久,各地的学堂会不会也如此?

长此以往,所有人都去钻研捷径,还有谁会潜心学习?谁会为了国家的兴盛而努力?

也是因为看到他的孤勇和鱼死网破的决心,南启十八年,天子命其为会试的主考官,并赐了尚方宝剑与一千禁卫军护航。

那一年的乡试,穆先生现场出题,让一众斥巨资买考题的考生傻了眼。

那一年,舞弊之人的鲜血,从贡院的北门,一直蜿蜒流到了南门。

那一年,无数英才自会试中脱颖而出,成功拿到了殿试的入场券。

也是那一年,朝中的天子党终于崭露头角。

亦是那一年,原本风雨飘渺的南元国,在天子和一众意志坚定的新生代官员手中,又恢复了些许元气。

南启二十年,即将成为最年轻内阁的穆翰林,自请入国子监授课,天子赞其不慕名利,亲封其为国子监学官。

这是一个新的职位,地位几乎与祭酒持平。

而穆先生也没有辜负天子的信任,一入国子监,便大刀阔斧改起了国子监条规。

那一年,三分之一的国子监生员因违反条规而被驱逐。

那一年,国子监的入学考试再次恢复,其考试规模,甚至不逊于三年一次的会试。

也是那一年,国子监懒散的风气一扫而空,所有学子皆铆足了劲儿学习,生怕下一个被驱逐的就是自己。

亦是那一年,天下读书人都以能进国子监、成为穆先生学生为学习生涯的重要目标。

那时,朝廷内有一群打了鸡血的年轻官员为天子冲锋陷阵,朝廷外有穆乾为天子培养下一任英才。

可……一切的愿景,都止步于南启二十一年。

那一年,穆先生辞官。

那一年,天子带着还在襁褓中的太子亲自主持国子监开学礼。

也是那一年,天子驾崩,还在襁褓中的太子登基。

那些刚进入朝堂的年轻官员,都还没来得及发挥自己的实力,便因为一腔热血而成了刀下亡魂。

至此,朝廷彻底沦为季常的一言堂,无数冤假错案,一道又一道的苛政发布,百姓们苦不堪言,贪官们美不可言。

南元国,危矣。

中原,危矣。

【小剧场】

县学众学子:听说了么?我们的新讲书夫子,是穆先生!!啊啊啊啊啊!我们何德何能啊!!

对“自己”的过往丝毫不知的穆先生:到时候,我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绝对能在县学站稳脚跟!成为学生们敬重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