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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试的这些天,众人对成绩什么时候出都非常关心。韩炬桐时常跑到郭子明的办公室去,持问题的借口,打听风声。

每次韩太子从办公室回到教室,旁边的人随口问两句“成绩什么时候出”,他摇摇头,没听到消息。

周三下午,郭子明说晚自习的时候出成绩,到时候顺便把座位也换了。

安腾比较自信,自从周一晚自习对完参考答案之后他就觉得这次考得不错。按理来说,应该能进前十。但他还没打听过其他人的成绩,特别是韩炬桐。以前对答案时藏着掖着,最后公布时才发现藏得最深的那个考得最好。

晚上吃饭时安腾问田尘准备选哪个位置。

“就原来的位置。”田尘说,在最后一排坐了两个月,已经习惯了。

“老郭肯定会让你换一个的。”安腾笑道。

“为什么?”

“你成绩好他肯定想多关照一下你,让你选前面的位置。”

田尘不免有些无奈,“晚上选位置的时候我试试,就选原来的位置,看老郭怎么说。”

“那要是他真不让你选呢。”

“那我换一个呗,往前选一排。”

“那你要不直接选到前几排去。”

“不行,这样上课我睡不了觉。”

两人吃完饭走回教室,平常这个点教室里已经回来了许多人,但现在却寥寥无几,特别是前排。

安腾抬头看了眼教室里的时钟,问坐在后边儿的闫杰,“他们人呢?”

“去办公室看成绩去了吧。”

安腾听到这个消息也有点坐不住,“尘哥你去吗?”

“我去干什么,没悬念。”田尘笑着说,“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安腾做了好一会儿的思想斗争,终于是起身去了老郭的办公室。

郭子明的办公室里有许多学生,十二班的和其他班的都有,各自挤在各自班主任的座位旁,对着上面不大的电脑显示屏开始挨个找起自己的名字来。成绩刚出来,还没有排名。显示屏一次能看到的人数有限,看完一波韩炬桐就操控鼠标滑到下一波。

安腾的名字首字母是A,按照这个顺序排他刚好是第一个。

四百五十二,总分。

安腾看完后压一压激动的心情,这次考试偏难,他的分数却比上一次开学考试高。他往下看,其他人几乎都在四百多的成绩,韩炬桐四百八十,纯潘五百一。不出意外的话这次考试的第二名由纯潘拿下。

在成绩单的中后段,总算看到田尘的成绩。

七百二十四。安腾算了算他俩的分数差距,整整二百七十二分。

他带着这个好消息回到教室。

“考得挺不错嘛。”田尘看到他说,“这么开心?”

“尘哥你不去看看嘛?你考得这么好。”

“先说正事,你多少。”

“你自己的成绩不算正事是吧。”

“你的更重要。”田尘拿出纸笔,“按照前两天对的答案,让我猜猜。”

他在纸上写了写,大概计算出每科的分数,“四百三?”

“差点。”

“四百二?”

“怎么还往低了猜。”安腾气道,“往高处说”

“五百?”

“你耍我是吧。”

两人小小打闹一翻,外面一大群学生已经被办公室的老师追回班级。

老郭也到了班上,撑着讲台,“成绩已经出来了,等会我把名次排好之后打印出来,陈燕琴来拿一份贴在教室里。晚自习的时候选位置。”

郭子明一走,教室里瞬间闹腾起来。

“李乾坤多少?”韩炬桐问王希。

“找不到”王希刚吃完饭回来,还没来得及去看成绩,办公室里大批的学生就被赶了出来,导致其他人也不敢再进去。

“看到我的没有?”她问道。

“看到了,你四百五。”

对于前排讨论成绩的热烈情况,后排的人却在比谁的分更低,似乎在比惨。

“付科匀是不是你占了尘哥仙气儿,怎么这次四百分。”李帅兵有些不能接受,平常付科匀都是跟他们一路货色,这次直接拉开他们四五十分。

“那是。”付科匀说罢就朝田尘这边走来,本想摸两下“神仙”,却被安腾拦住。

“我们尘哥,七百多分!直接拉开年级第二整整七十分。”他说道。十二班哪出过年级第一这种东西,上次期末考试也就纯潘进了年级前二百,剩下的人连边儿都没摸到过。

田尘一下子成为众矢之的,每个人都想来沾两下仙气。

“干嘛干嘛。”安腾护住田尘,“别过来昂。”

他直接站起身把付科匀推过去,“尘哥岂是你们能碰的。”

安腾纵使占据地利,但双拳也难敌四手,最终田尘被人围住,挨个拍拍肩膀或者拥抱一下。

“你也来个?”田尘对安腾说道。

“晚上再说。”安腾有些吃醋,既然尘哥都说了让他也来个,那怎么能止步于拥抱呢。

陈燕琴拿了两张成绩单过来,一张放在讲台上等会选位置用,另一张她拿在手里,准备贴在旁边的墙上。

前桌的李乾坤直接站起身,摸到讲台上的成绩单。

“尘哥第一。”他小声念叨,旁边的人听到后又朝其他人说。似乎是在讲给全班听。

“纯潘第二,田玥平第三,韩炬桐第四,我第五,王希第六……”

他一个个念下去。

“安腾第九。”

安腾听到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李乾坤念完前半截,把纸往后一传。

“倒数第一是谁?”杨轩问。

几人哄抢之下,成绩单在谁手里已看不清。

“刘彦君。”有人说。

其他人放下心来,倒数第一不是自己。

郭子明走进教室,众人立刻安静下来,成绩单被慢慢传到前排,又放回讲台上。

“都到齐了?”老郭环顾四周,“那几个体育生怎么还没回来。”

体育生的下午最后一节课一直到晚上六点半都是训练时间。

“回来了,在厕所换衣服。”付科匀说。

“那现在开始选位置。”郭子明拿起成绩单:“田尘先。”

在众人注视的眼神下,田尘站起身,慌慌张张从安腾桌上拿了一支笔,选了他原本的位置。

“啧。”老郭看了看他,“选前面点。”

田尘不好拒绝,把原来的名字划掉,往前选了几排,处在教室靠墙中间的位置。

“纯潘。”

一直念到安腾,他上前,发现田尘旁边已经站满了一大堆人。纯潘还是原来的位置,韩炬桐选到田尘前座,李乾坤在韩太子旁边……

至于最关键的位置,田尘同桌,还没人选。

安腾心满意足选好了位置,走起来似乎都春风得意。

搬桌的时间选在了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要是在现在搬,会有许多杂音。上次六点半班务时间搬桌时旁边班级的老师都来抗议了。

在这个点遥望远处的青山,从漆黑的夜幕里依旧能辨析出远处的影子。

第一节课下,换好位置,田尘还是坐在墙边,安腾在旁边,把进出的空间全部挡住。

成绩好的一批人从占据前排变成了占据中部。一层一层根据成绩高低,几乎把田尘围了一整圈。

田尘直起身子,四周观望,这里的风景比不上后排。前后左都是人,右边是冷冰冰的柜子,用来放书或是储物。

要是在后排,稍微退后一点再偏头,朝着没关紧的后门望出去,远处青山,近处楼台。

安腾以前也坐在前排,上次考差了才被迫选到了后排。他看了看新座位,记了个大概。

小苹果选在原本的位置,只是徐浪如今在后座,小苹果的同桌变成了李乾坤。

晚上四人在寝室里,田玥平质问徐浪怎么没选自己旁边。徐浪班级三十多名的成绩,上次是捡了便宜才选到了位置,这次前排的座位都选的差不多了,只剩后面的位置。

寝室熄灯,走廊上传来生活老师巡查的脚步声,有时几个还在谈话的寝室会被说两句,整层楼都听得清清楚楚。

秋天一过,冬天将来,寝室楼后边是池塘和山丘,野地荒草中少了很多声音,冬天步步而来,紧逼却又舒缓。有时气温回升一下,有时陡然降低。

第二天,周四。

刘元浩拿着手机悄悄摸到讲台上,在讲台下方角落里有一个插座,有时带了手机的住读生会选择用这种方式充一下电。不会有老师闲得慌在平常寻找这里,于是便安然成为了学生们的用处。

换了座位之后,田尘是越来越觉得不方便了。

下课去抢食堂,或者单纯去上个厕所,要推开安腾,让他把空间让出来。上课时也不好再干其他的,有时他就单纯盯着黑板,或者低头看着教材,但脑袋里却没想什么事情。

用c市的话来说,这叫读“望天书”。

但时间一天天过去,十月份放完假,考完试之后,也到了中旬。

运动会的时间定下来了,说是十月二十五日,持续三天。

田尘有一天问安腾。

问他:“一百米能跑第几?”

安腾也没底,虽然到了高二,体育生有专门的项目考试,不会再参加平常的项目。

他还是轻笑道:“肯定第一。”

“这么自信?”

“肯定的。”

运动会有开幕式,这开幕式给每个班有一分钟左右的表演时间。班级可以自主决定走阵列似的直接走过去,或者表演一些节目。唱歌跳舞都可以。

为此,陈燕琴可谓花费许多心思。

先是在短视频平台上找了一段当下挺火的舞蹈,选了班级里二十五个人,有男有女。每天晚自习最后一节课和下午第四节课的时候就到操场去练习。

十二班的牌面尘哥当然必不可少,甚至被她钦定c位。

田尘看了那段舞,感觉自己跳不来,于是自告奋勇的说他可以伴奏。

女生们却不这么想,到时候他们班颜值最高的一个在阵列旁边伴奏,显得有些大材小用。

田尘死磨硬泡,甚至还拉上安腾,说他会吉他。 两人可以一起来。

文艺委员魏静怡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安腾弹吉他伴奏,田尘还是去跳舞。

但是安腾哪儿会吉他,田尘叹了口气,朝安腾摇了摇头。

最终田尘还是说不过陈燕琴,主要是她“道德绑架”。

“尘哥,你这是为班级做贡献。”

“就跳个舞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安腾在一旁幸灾乐祸。

舞的难度不是很大,时长也短,跳了几遍之后就大概学会了。

二十三号,周六下午。

放假的这天。

早已过完一年最后一个长假的学生们无比珍惜每周一天的常规放假。

晚饭时,漫步在黄昏街头,小广场上已经响起了广场舞曲,华灯初上。马路两旁的门市纷纷关门,从巷子里钻出来了油香味。

“吃吗?”徐浪问道。

田玥平拉着他亮黄色的行李箱走在马路街头,“不吃。”他生气道。

“要不是放学之后你拉我去打乒乓我现在早就回家了。”小苹果都没正眼看他,回头就走。

“六点多了,先把饭吃了。”徐浪急忙追上来。“我请?”

田玥平有些饿,平常在学校里六点钟早就是吃饭的时间,此刻路边的饭馆正是生意火热的时候,从灶台处飘出来的缕缕香味似乎勾着他的思绪,让其在饭桌上坐下。

或许是行李箱特别注目,两人一坐下,旁边就有人招呼。

点了两盘炒菜,两碗米饭。二人坐在店外,桌椅上处处透着陈年的痕迹。

天渐渐变得黑下来,所有光亮的东西在黑夜中无比亮眼,田玥平的行李箱也是。

“你晚点回家也没事嘛。”徐浪笑着说。

“我小时候就出过事。”田玥平赌气说道。

“又是被人勒索抢钱了?这事你都跟我说过好多遍了。”徐浪站在他旁边,渐渐远离小广场,舞曲声音变得模糊,只能听到歌曲的鼓点,像是他的心跳,噔咚,噔咚……

“那人叫什么来着?以前初中他抢你钱的时候还闹到校长那去了。”

“侯斌。”

“对,就他。”

“放心啦,有我在他们绝对不敢堵你。”

“你很会打吗?”

“不会,但打得过他们。”

小苹果翻了个白眼,拖着行李箱,像在夜深的荒野里点着灯笼。

徐浪一路将田玥平送到田玥平叔叔家小区门口,随后再自己回家。

在一个高中里,有制度,有默认的潜规则和等级划分。就像一个小城市,那自然也有制度、规则之外的东西。

城市是几百万人孤独生活的地方。

徐浪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回家的路与田玥平根本不顺路,一人在东城,一人在西城。

走到临近的公交车站,投了两块钱的车费。去年这时候,车费还是一块钱的。

饭点时车上几乎没有多少人,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一路上饭后散步的行人,看着路灯向后奔去,车和人和高楼汇成一片,斑斓却又寂静。

田尘来十二班两个多月。对于放假,似乎只有三个选项。

跟安腾去球场,跟杨轩去网吧,或者自己回家。

但现在还有一个,就是留下来跟韩炬桐打球。

其实放假那天留校打会儿球并不是个例,无论是十二班还是其他班都有这种情况,每当放假那天,一波人冲向校门外的汽车站,另一波人冲向球场。打完球顺便还能在学校食堂吃个晚饭。

田尘出校门时路过高三楼,看到楼宇灯火明亮,就知道高三这周并不放假。

“尘哥,去饭馆吃饭吗?”杨轩他们也打完球,准备离校了。

一行人边聊边走,出了校门后便是自由的天地。

“安腾呢?”田尘问道。

“腾哥说先走了,他没找你吗?”

“没有。”

“那怪了,他哪去了。”

众人走到学校路口外便四散而开,田尘一个人,独自站在路口处,不知该飘往何方。

他好像一下子知道安腾去哪了,还是像一个喜欢找人玩的小孩,腼腆害羞,一碰便会缩回去。平日里装出来的强硬却在私底下变成了含羞叶。

他转头,走回学校对面那条街,走进四通八达的巷口,看到安腾在秋竹店里吃饭。

“你真在这。”田尘笑道,在他旁边坐下。

“你怎么猜到的。”安腾擦了擦嘴,“我准备吃完就去找你的。”

“打完球了,都准备走了,你吃完回去找得到谁啊。”

“吃饭了没?”

“没。”

“白姐,加一份鱼香肉丝。”

田尘手腕上戴着红绳。安腾自从见到红绳的那天,一直都在想,这个红绳是不是跟男生手腕上带着的皮筋一样,是女生用来宣示这个男生已经有了女朋友。

但田尘从不在学校里戴,在外面戴时也常常穿着长袖,将红绳遮住。于是安腾感觉田尘这个红绳不是为了别人才戴上,或者为了一个已经不见的、迷失的、不能再回忆的人。

安腾拉着田尘的手,把绳子褪了下来,放在自己手中。

“这红绳真能祈福消灾吗?”他问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红绳祈福消灾了。”

“之前逛街的时候不是说有用吗?”

“那也不是祈福消灾啊。”

“那是什么?”

“小时候我爸骗我说这是别人在月老庙里求的。”田尘笑道,“说是可以保姻缘。”

他拿回红绳戴上:“保个屁的姻缘,这红绳是别人送我的我还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