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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江雪就像一个不控制的定时炸弹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游走,任何时候都有可能游走到陈鸢身边。不过陈鸢不是怕事的人,生活照样的还得过。

遵循陈老爷子的要求,李宋青家还是搭起了灵堂,丧宴虽然简陋,但好歹是有了个形式。

来的亲戚不多,李家的大都亲戚都害怕李宋青这个赌徒,躲都躲不及,更不用说来参加这丧宴了。

整个丧宴上显得十分冷清,倒是陈家的人来充了充场面,再有就是村里边的左邻右舍。

可怜那老人,临死临了,哭丧的人竟然凑不齐一手之数。

陈巧跪在那干嚎了几声,愣是没掉一滴眼泪,李宋青这个闷葫芦,就是不停地烧那毫无意义的纸钱。李旭穿着一身孝服,麻木地看着灵堂,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王氏,来了以后往地上一坐,长吁短叹。说了亲家许多生前的好,到了后来,竟然哭了起来,看她那模样,竟然不是假的。

“唉,老姐姐,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教好女儿,没能叫她好好孝顺你,是我们对不起你……”王氏用手帕擦了一把脸上的泪,鼻头和眼睛都红的可怕。

陈鸢还是地第一次见到王氏真心实意地为了别人哭,不知道是触景生情还是同病相怜。

看着这空荡荡的灵堂,陈鸢下意识地想找小梅,可找了一圈,竟然没找到。

今天早上小梅死活不肯回来给她奶守灵,陈鸢劝了好半天才劝动她,可现在她又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陈鸢很理解小梅,失去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让她很敏感很恐惧,她失去了依靠,便开始竖起刺保护自己。尤其是陈巧夫妇的所作所为,让她觉得她奶奶就是他们害死的,现在的她,需要一个引导。

“子乾,冬儿,你们瞧着小梅没有?”陈鸢把在帮忙搬桌椅板凳的子乾和冬儿叫过来。

子乾和冬儿听话,来了这边帮忙就没停歇过,比陈巧和李宋青还像是这家的人。

他俩对视了一眼,同时摇摇头:“姐,我们一直在后边忙来着,没注意她去哪里了。”

陈鸢想了想,朝着李宋青夫妇看了一眼,觉得应该指靠不上他们了,于是便出去对那些扒在门上看热闹的小孩问:“谁知道小梅她奶奶的墓在哪?给我找着地我就给他十块糖。”

那群小孩平时就在村里边到处看热闹,谁家的事都能凑上一脚,他们的消息比大人还灵通。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群小孩你争我抢的举手。

小梅无处可去,不在李家,就只有她奶的墓地可去。

嘎洼村的路陈鸢不熟悉,跟着几个小孩走了一阵才绕到地方,其中一个小孩一指前边一个几乎看不出是坟包的坟:“喏,在那呢。”

陈鸢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对那几个小孩道:“明儿到镇上的包子铺去领赏。”

小孩们欢呼着一哄而散。

这地方实在是荒凉,自从李家老爷子死了以后,李宋青这个独苗就彻底的全身心的投入了赌博事业的怀抱当中,这些地已经许多年没有人经营了。

其实李家已经没地了,全都被李宋青和陈巧卖了当赌资了,要不是这块地里埋着李家的几代祖宗,估计他都能把这地也卖了。

冬儿抓了抓陈鸢的手:“姐,小梅一个人跑这来干啥呀?她不害怕吗?”

陈鸢苦笑一声。害怕?当然不怕了,当你发现全世界都没有了再爱你的人,你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她想起前世奶奶去世的时候,她还不像小梅还有父母可以怨恨,她只有自己。那种绝望和痛苦让她在她奶奶的墓前睡了十几个日夜。

小梅的年纪还小,她也许并没有陈鸢那时候那般痛楚的心境,可孩子的心更敏感,更懂事。

“小梅,我是大丫姐姐,你出来吧。”陈鸢绕着那小小的土堆走了一圈,没发现小梅的人,但是地上明显有小孩的脚印,而且旁边还有用手刨土的痕迹,证明小梅真的来过这里。

四周一片寂静,陈鸢用手搭着凉棚,到处看,还是找不到小梅的踪迹。

陈鸢心里暗叹一声:“小梅,你听话,快出来。你奶走的时候高兴着呢,她知道你要用长生锁给她买药,知道你舍不得她,你这么孝顺,你奶心里边别提多高兴了。”

他们听见远处一个高大的墓碑后边发出一声轻微的动静。

“小梅,你这么躲躲藏藏的,是连我也不见了吗?大丫姐姐也不管你,你以后上哪去?”

又是一声轻轻的声音,小梅从那墓碑后边走出来,用手抹着眼泪。她的小手很脏,一抹,满脸的黑泥。

陈鸢把手帕给她擦脸:“别哭了,再哭该不好看了,你奶可不是喜欢小梅好看的模样?”

小梅点着头,还是忍不住呜咽。

陈鸢看了一眼她的小手,上边全是土,指甲里也全是刨过土的痕迹,还有不少被树枝和石子划伤伤口。便耐心地问她:“小梅,你在这干啥呢?”

小梅一边哽咽一边说:“我看……我看别人的坟那么大,就我奶的这么小,我给她……我给她做个大的……”

她用手刨土,只是为了给她奶奶做一个大一些的坟墓。

一个孩子尚且如此,李宋青和陈巧,还真不是东西!

冬儿也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小梅:“小梅妹妹,你别哭了,我们帮你,肯定能给你奶做的比他们的都大!”说完已经从地上捡了个枯树枝,在地上狠狠地刨了起来。

陈鸢安慰了小梅几句,也加入到刨土的行列中。

说实话,在烈日底下干这活实在不是啥好差事,可陈鸢内心却无比的平静。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女孩,一捧土一捧土把她的奶奶埋进土里,麻木的,执着的,悲伤的。

人多力量大,忙活了一个时辰,终于把那小土堆堆成了一个大坟堆。陈鸢捡了个石头在坟头的木牌上一笔一划写下那可怜女人的名字,挽了一把青草插在坟前。

临走的时候,小梅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被陈鸢牵着手离开。

走出很远,她又回过身来对着那坟说了一句:奶,再见!

坟头上的小草轻轻晃动一下,似乎是那老人作别的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