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们现在在做的就是一项关于人脑寄生虫病的研究。制备出的F519试剂主要针对的就是寄生虫导致的人脑疼痛的问题……”何曼用流利的英语不急不慢地介绍他们这项实验，兰芷的眼神专注地盯着面前的实验数据，对老者的眼神一无所觉。
等何曼介绍完整个项目和志愿者的工作内容以及薪酬等的信息之后，老者才缓缓收回放在兰芷身上的眼神，开门见山说道：“我愿意成为这次项目的实验者，只是有一个要求。我的实验数据需要进行保密，不能公开。”
何曼一愣：“可是我们召集志愿者做出来数据的目的就是为了验证F519试剂的有效性，如果不公布实验数据，怎么能够证明呢？”
老者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回答：“我只有这一个要求，我也不要报酬，我的目的就只有这个。如果可以的话，我自愿成为项目的志愿者；而且我只要求不公布我本人的数据，其他实验者的数据你们还是可以向外公开，对你们来说，多一个我只是多一个研究样本而已，即使不能向外公布实际数据，但是你们心里不还是明镜一样吗？只要多一个样本，就能让试剂的有效性多一分保证，而且我也不要钱，这样的买卖，你们稳赚不赔啊。”
兰芷终于从数据中抬眼，语气平稳无波：“可是你不也是F519试剂的受益者吗？如果真的能够减轻人脑的这种疼痛，对你的寿命和个人健康来讲也有所裨益。而对于我们来说，又怎么能确认不要报酬的你是否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呢？”
这倒也是。不为财所动，又何必来做临床药的实验者呢？要知道即使可能享受最先进的技术，但也有一半概率药无效或者引起各种对生命有威胁的并发症，这都是风险，老者微微一笑，并不落下风：
“那又如何？我已经这么老了，活够了。如果有这样的技术，我可以享受，那再好不过；但如果试剂没能达到想象中的结果，那死了也就死了。生前哪管身后事，我无子女后代，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老人看了一眼何曼和兰芷之间若有若无的亲密姿态，状若无意问道，“年轻人，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啊？”
“我们都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兰芷看了一眼老者，又看了一眼何曼。
在外面要称职务。
何曼眼睛笑弯了，没有反驳。
“哦……这样啊。”老者话锋一转，“诶我看你手上戴的这个戒指挺好看的，应该很贵吧？我以为这是这位年轻人买的。”
什么叫戒指贵就以为是何曼买的？
兰芷脸色淡了下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走吧，如果不签协议的话，我们是不会放进来一个来路不明的志愿者的。”
老者微笑一下，看向她，眼神深邃：“这位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兰芷这才意识到这人有可能是冲着她来的。
身边何曼的眼神担心，兰芷伸手安抚他，收起手中电脑，把老者带到一边的会客厅：“请跟我到这边来。”
说是会客厅，实际上地方不大。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喝茶室，不过两个人都没有在意这些。兰芷这个时候才正视面前这个老人。他看起来也七老八十了，头发白的很均匀，再加上整个人收拾的整齐妥帖，看上去反倒有些优雅意味。
脸上没有老人斑，但湛蓝色的眼睛明显就说明他是欧洲血统，这样一个人之前没有任何交集，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要找自己。
进入会客厅，兰芷沉住气，先给两个人都倒了茶水，等老者发出第一声疑问：“年轻人，方便问一下你手上这个戒指到底是哪里来的吗？”
又来。看来他很关注这枚戒指。
兰芷不由得转了转戒指，看到上面令人目眩神迷的蓝色，心里警惕了些许，随口答道：“就是在街边随便买的，彩色颜料绘制的，不值多少钱。”
德国只有部分边界线是海上边界线，但是欧洲的航海精神已经遍布整片大陆。这抹蓝色很像是海洋里才有的珍宝制作打磨出来的，有人感兴趣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兰芷回答之后，能看出老者明显不相信的眼神。这倒是意外了。难道他认出这是什么了吗？兰芷的眼中泛起兴味。
难道他能为她解答这“传说生物”的谜题么？
然而老者却没有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转而说起了自己的情况：“年轻人，我其实并非是不想公开自己的数据，但是我的情况和一般的人脑寄生虫患者还不太一样。”
他摇摇头，把手伸到自己的右耳边，不多时，从里面爬出来几只血红色的小虫，指节长度，细细的一段，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手指一捏就能把它们碾成肉泥。
但是血红色的颜色为这些虫子平添了几分不祥，而且还是能安安静静躺在老者手里，仿佛可以被控制。这种感觉让兰芷不由得想起传说中的蛊虫，整个人往后仰了仰，试图远离，但是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几只虫子，想要观察仔细。
老者也不介意。给兰芷看过之后就再度放回耳朵里。他的表情狰狞几瞬，最后还是平和下来，看向兰芷的眼中多了几分自嘲：“让你见笑了，不过这就是我想给你看的东西。这在你们的概念里，也算是寄生虫的类别了吧。但是这有有些不同。这些寄生虫是我们这些人从出生起就自愿携带的，要说的话，应该算是一种共生的关系吧。”
他低头喝了一口水，面容平和：“有了它们，我们才能好好活下去，不然面临的只有死亡。但是逐渐地出现了一个问题，这些虫子的繁殖能力还是太快了。正常来讲，从生下来到死去，这些虫子也只能蚕食我们脑子的不到十分之一的部分，还能勉强维持共生的关系；但是近年来，可能是因为气候影响，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些虫子的活跃度增加，繁殖速度加快，导致我们时常会因为虫子们过快的吞噬脑子而感到头疼，甚至会出现疼到发疯的情况。”
老者抿抿唇：“情况比较复杂，这种虫子在碰到水源之后会减少活性，给人一些喘息的时间，但是与此同时也带来了一些副作用，就是会让人类——变得趋向于鱼类的特征。”
他的嗓子好像有些干涩，声音有些嘶哑，提起水壶又给自己灌了一杯水。
兰芷觉得这症状有些熟悉，但是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她无意识地转动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思考着老者话语里的真实性。
这倒不像病，反而像是一种“诅咒”。
凭借兰芷的任务经验，这种东西背后多少都带着玄学色彩。看起来就是一群人从出生开始就被下了某种蛊虫，这种虫子可以帮助他们维持生命体征，但是也会不断蚕食着他们的身体和精神。一旦人死之后，虫子会去哪里呢？兰芷猜测可能就是把他们当成一种培养皿，这种“共生”关系就是让他们心甘情愿成为虫子培养皿的代价。倘若一旦被索取过度，就会出现疯掉的情况，副作用就是变成鱼。
又或者这些虫子并没有被幕后的始作俑者拿去，而是被这些人提取出来，用给下一代继续使用，所以才会出现老者所讲的那种虫子越来越贪得无厌的情况。
本质上就是长大了的虫子需要索求。
“一开始植入时要放进去几条虫子？”兰芷问道。
“必须是一公一母，这样他们才不会在脑子里打架。”老者苦涩一笑，“如果只放一个的话，它们会很快死掉，然后人体也就会有生命威胁。”
“这就是你来这里的原因？”兰芷问道，“你这个情况太特殊了，我们并不知道F519试剂是否能够应对这种目前没有在大多数人身上发现的虫子。”
兰芷其实不想承担这样的风险，就算这个人真如他所说是来求医的，但药不对症很可能就会出现医疗事故，这老人看起来并不值得信任。
就在她垂眸犹豫的时候，系统久违的发来提示音：
【检测到始祖之血，目前收集进度（0\/10）】
什么始祖之血？兰芷稍微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承诺的收集血祖零件的任务。
兰芷一下子就想到刚刚从老者耳朵里爬出来的那些虫子。
颜色特别鲜艳，如果忽略虫子的外形，远远看起来就是一滩流动的血。
难道就是这东西吗？兰芷心下一动。
她朝着老者看去：“你好，参与实验这个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给我一些你刚刚的虫子作为样本辅助我们研究？如果检测到它不具有传染性和威胁性，我们会考虑将您列入实验者范畴，”
看着没有动作的老者，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补充，“尽量配合您的要求，保密您的数据。”
老者这才唤出虫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下定决心，给兰芷了两只。他一脸肉痛，兰芷只当没看见，找了一只玻璃培养皿把两只虫子放进去之后就开始送客：“登记一下姓名和电话，有结果我们会通知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