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浩然备受打击地凝望着王诚舅甥俩,一时哑口无言。
他心中五味杂陈,脸上写满自嘲和凄凉 ,因家中秘事竟从他人口中得知,也为自己活二十几年却依旧无一人可用的窘地,这种挫败感让他无地自容。
他甚至怀疑起自己方才在隔壁所听之语皆是幻境,心中却无比清醒的告知他,眼前的一大一小所讲之事,皆是真的。
思绪拉扯间,吴浩然缓缓垂下头颅,一言不发地摊向门边。
小以宁被吴浩然破防的模样惊到,她下意识地瞧向大舅舅,无声询问着“这该如何是好”。
然王诚亦是颇为头疼,无奈地注视着这个突然颓废青年,迟疑片刻,终是担忧地唤了一声:“吴师兄,你……”
话刚起头,历史再度重演,吴浩然的眼角又溢出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地上,低低的抽泣声无比清晰地传入一大一小的耳中。
王诚:( ̄_ ̄|||),此事怪他爹娘!
小以宁:⊙▽⊙,大舅舅何时欺负他啦?
屋里的两人皆被吴浩然这突如其来的“碰瓷”弄得无语至极。
另一边的暗门处,秋衣正拿着千里镜蹲在门后,窥探着舍房门口的动静,小声询问赵雅:“赵嬷嬷,这吴三公子怎么又哭了,我……要不要将郡主喊回来?”
赵雅闻言,连忙将千里镜拿了过来,弯着腰也往暗门那头看了一眼,随即伴着吐槽,满脸嫌弃地站起身。
“这吴三公子也算是世家公子里臭名远扬的草包了,没遇见老爷前,就在书院里传出浑身铜臭味,污了此圣地之名。遇着老爷后,他人避而远之,生怕被他那愚蠢的算计所牵连,如老爷那般倒霉。”
“如今竟还动不动就哭,跟个娘们似得,这副模样,可别把咱们郡主给带坏了!”
听到此言,秋衣便明了赵雅的意思,她又忘了之前的教训,打算将头伸进暗门,喊自家小主子回来喝甜汤。
不成想,她刚欲行动,便见自家小主子满脸郁闷地牵起青年的大手,示意此人跟着自己进屋。
秋衣动作猛然一顿,当即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卡头,不好意思地抬头,对赵雅道:“赵嬷嬷,郡主又将吴三公子拉进屋了。”
话音刚落,赵雅便不愉地瞪了她一眼:“不可胡说,那是大舅爷要见吴三公子,让郡主请他进屋。郡主的名声乃是大事,若再让我听见这番不过脑子的话,小心我紧你的皮子!”
秋衣吓得脖子缩了缩,赶忙认错。
赵雅瞥了一眼禁闭的院门,轻叹一声,压低声音叮嘱道:“切记,老爷嘴不喜口无遮拦之人,你需时刻惊醒,莫要祸从口出,你的老娘还靠你养老。罢了,你快去寿药堂,今日女学中出了大事,那里定有消息听。多干活,心思活络,才会是郡主身侧第一人,不会被后来者居上。”
秋衣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满怀感激地冲赵雅笑了笑,领着任务向外跑去。
谁料,她刚打开院门,便迎面撞见陈娇仪与她新上任的教养嬷嬷——贺嬷嬷。
陈娇仪朝玲珑院中随意一瞥,微笑着问道:“秋衣,为何赵嬷嬷站在院中?莫非郡主妹妹去了安平郡主那里?”
秋衣心中一跳,脑海里瞬间敲响警钟,忙行礼回道:“陈小姐,吴三公子在大舅爷那做客,我家郡主被大舅爷喊过去了。陈小姐若是寻我家郡主,不妨稍候再来。”
接着,她恭敬地再次行礼:“陈小姐,郡主命奴去寿药堂认草药,时候不早,奴先走了。”
言罢,她便转身离去。
然而,令秋衣未料到的是,她刚走两步,又被陈娇仪喊住。
“秋衣,我还有一事问你!”
陈娇仪带着贺嬷嬷走上前,拦着她的去路,随后继续说道:“地丁班的徐姐姐今日又未来,宫宴那晚,我瞧着她是与上官姐姐一道离开的。”
说到此处,陈娇仪忽然停顿,缓步来到秋衣身侧,在她耳畔悄声问道:“秋衣,那晚你随郡主妹妹离开,可有瞧见徐姐姐?”
秋衣诧异地瞥了她一眼,旋即忆起赵雅的教诲,急忙垂下眼眸,回道:“陈小姐,奴并不认识徐小姐!”
陈娇仪却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那么,上官姐姐身边当时是否有人相伴?”
秋衣心中陡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不祥之感,眉眼愈发低垂,小心翼翼地回答:“陈小姐,奴并未瞧见上官小姐,所以不知!”
陈娇仪嘴角扬起一抹浅笑,终于放过秋衣,示意她离去。
秋衣如蒙大赦般松了一口气,又一次向她行礼后,就匆匆跑向寿药堂。
陈娇仪凝望着渐远的背影片刻,随即侧首望向身旁的老嬷嬷。
贺嬷嬷也在此刻徐徐开口:“这小丫头虽受赵雅教导,不过到底年纪小,撒谎的迹象依然可寻。陈姑娘,你若想重新接近乐安郡主,或许可以从此人着手。然而,乐安郡主身边的赵雅仅与这丫头相处一年,就能将她的嘴封得如此严实,终究是个隐患,她会阻碍您与乐安郡主重归于好。”
陈娇仪眸光微闪,深思须儿,便缓缓颔首:“一切听嬷嬷的。”
贺嬷嬷眼里浮现满意的神色,自吹自擂道:“陈姑娘放心,奴在宫中调教秀女多年,熟知接近皇室的方法,即便乐安郡主如今对您心生厌恶,将来她也必定会对您言听计从。届时,您借她之便接近太子,待太子登基,便是你陈家重获荣光之时。”
陈娇仪被大饼砸得晕乎乎的,笑容愈发灿烂,如发誓般斩钉截铁地说道:“我陈家绝不会重蹈谢家的覆辙。”
几语了了,主仆二人款步离开玲珑院附近。
就这般又过了片刻,玲珑院的院门再度移动,赵雅从里头走了出来,往方才主仆俩消失的方向瞧了一眼,脸色微沉,喃喃自语道:“那个贺老妖婆怎感觉要搞什么幺蛾子?”
与此同时,涵秋院内,吴浩然的心情终于平复,羞愧地望着王诚舅甥俩,重点在小娃身上停驻,轻轻抿嘴检讨自己:“我自知我空有钱财,对何事皆不上心,导致身侧连帮我办事的人都没有。我平日里也只晓得埋头苦读,生怕稍有懈怠,就会被我娘拉去管铺子,也因此书院之中连个交心之人都未交到。”
听得内心麻木的王诚舅甥俩:(?_?\"),此乃什么虎狼之词,简直丧心病狂!
老男人与小娃对视一眼,心中皆不约而同盟生出将这土豪青年轰出去的冲动!
只可惜吴浩然不会看人脸色,嘴巴不停地自顾自说道:“我方才在隔壁无意间听见王师弟与乐安郡主交谈,才知晓家中人皆有事瞒着我,且时刻有倾族之祸。我真是该死,两耳不闻窗外事,家里即将大祸临头,我却还在想着自己的私欲。”
话毕,他便扯住王诚的手腕:“王师弟,我需回家阻止我娘,戴罪立功,保她性命,待事情了了,我再回书院读书,若是我无法归来......”
青年微微顿了顿,看向默不作声的小娃,“那时,想来我已出事,你与林师弟便对外宣称,我们之间的干亲关系早已解除,我等下回舍房会写下一封断亲书,到时候拿出来,以免受我牵连,惹人笑话。”
小以宁听得动容,连忙关切问道:“干爹,那你恩科参加吗?”
吴浩然原本消失的眼泪,竟要再次夺眶而出,他强装镇定,苦笑回答:“干爹不考了,待我娘的事处理好之后再说。”
此言一出,青年已没了心情在此地逗留,豁然起身,大义凛然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