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辉掂着鱼篮子和陈少梅跟在大背头他们这群人的后面,出了旅社的门口沿着他们昨天晚上吃饭的路线往北走着。
从车站旅社到新华市场不是主街,沿途只有几个稀疏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亮,皎洁的月光穿透苍穹中的寒气洒向路上行人身上的时候,让人感到丝丝冷意。
轻拂的北风略过人们的面庞,让人的鼻尖和脸颊感到阵阵寒冷,带着寒气的月光从梧桐树的枝丫上照到人们的身上时,在衣服上呈现出一幅大同小异的图案。
曹辉见陈少梅双手揉着脸颊,他心疼的问道:“少梅,是不是有点冷?你就把围脖围在脸上。”
陈少梅嫣然一笑道:“没事,只是感觉有点凉,还不觉得冻人,现在是寒冬腊月,不冷就不是冬天了。”
越往前走的时候,碰到来买鱼的鱼贩子就越多,他们都是从不同的路口上向这里集结的。
这时,两道雪白的光柱从后面照了过来,随后就响起了两声刺耳的喇叭声。陈少梅拉了一下曹辉说:“汽车过来了,往边上让让。”
众人让开一条路后,一辆挂着鄂A牌照的汽车开了过来。
陈少梅用手指着用条纹雨布盖着的拖车对曹辉说:“这是蛮子拉来的湖北鱼,只要蛮子一来鱼行里的鱼就会稍微便宜一些,新阳的鱼贩子有几个爱杀秤的,买他们几个的鱼经常不够秤。买鱼时只要鱼的大小对路,我就喜欢买蛮子的鱼。因为蛮子的鱼拉来后他自己不卖,都是他们的开行老板给他代卖,开鱼行的老板一般都不杀秤,以后你来买鱼,尽量买蛮子的鱼。”
曹辉不解的问道:“行老板给他卖鱼,蛮子就那么放心吗?”
陈少梅说:“肯定放心呀,他们是主顾关系,也是双赢关系,这些蛮子也是大鱼贩子,他们在湖北养殖户里买鱼,拉到新阳鱼行里来批发,又不熟悉这里的行情和规矩,所以,他们就在新阳当地找一个硬实点的人帮他们卖鱼。而这个帮他卖鱼的新阳人就成了他的老板和伙伴。他们把鱼拉来给这个新阳的代卖说了鱼的规格和进价以及费用后,他们就去睡大觉了。而这个帮他卖鱼的新阳人,都熟悉行情和规矩,他们卖一斤鱼可以抽5分钱的行费,他们这一汽车鱼有一两万斤,可以抽2000多块,一早晨收入这么多的钱,新阳这边的代卖,还不得把蛮子当作财神伺候呀,所以,帮他卖鱼的代卖也不敢胡来,否则就是自砸饭碗了。”
快走到鱼行大门的时候,陈少梅又对曹辉交待道:“还有一个事,我也得给你说说,别看大背头和小胡子他们跟咱混熟了,但你以后买鱼的时候尽量要避开他们,不能让他知道你买的是谁的鱼,或是多少钱一斤买的,咱街上暂时还没有来买鱼的贩子,以后如果有来买鱼的贩子了,他们就会把咱们买鱼的底价告诉咱街上的鱼贩子,这样是对咱们不利的。”
曹辉听了陈少梅说这么多做生意的道道,他觉得有点小题大做,难道做生意的人都是这么神神秘秘的吗……
走进了鱼行的院子里,陈少梅指着不远处的2、3辆拉鱼的汽车对曹辉说道:“那个连毛胡子叫王四,他老家是昌平关的,那三辆汽车都是他湖北的客户。那三辆车最低装的有3万多斤鱼,一斤抽5分,这三车鱼都卖完的话,他最低也可以收1500多块钱的行费。“
陈少梅说着她又对曹辉说道:“那个蹲在鱼车上的瘦高个就是王老幺,他是王四的弟弟,他也是昌平关的鱼贩子,他几乎每天都给王四捡鱼,他捡一车鱼是100块的工钱,
昌平关回家坐车也方便,他每天早上都是捡了一车鱼才回家卖鱼,有好几次我看他捡了满满一篮子鱼连磅都没过,就请人抬到了一边,王四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装着没有看到,他那一篮子鱼有一二百斤重。”
曹辉半信半疑的问道:“那蛮子买鱼肯定是有数的,他卖完鱼对不住秤不就露馅了。”
陈少梅说:“水鱼正常就有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的损耗,他这一车鱼掉个三五百斤的秤也是很正常的,所以,一车鱼只要不是亏秤太明显了,蛮子是不会怀疑的。”
曹辉感慨的说道:“王家兄弟还不得发财啊。”
陈少梅说:“那你以为呢?走过去看看他的鱼咋样。”
曹辉跟着陈少梅来到王四的第一辆鱼车旁边,她走到拖车的后面,只见这一车拉的都是白鲢,她顺手从车上翻了几条鱼,甩到了一边,然后随手拿起一条鱼放在两个手掌里托托,就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条鱼有四斤二两左右。”
旁边的一个男鱼贩子也在翻腾着鱼,看着陈少梅手里的那条鱼就搭讪的说道:“这条鱼只有4斤左右,不相信的话你可以拿去称称。
陈少梅的虚荣心也被这个鱼贩子给激发起来了,她想证明一下自己的眼力,就把鱼掂到了王四跟前的磅上,笑着说道:“四哥,请称称这条鱼有多重。”
王四正靠在磅秤上跟一个蛮子说话,他看陈少梅掂着一条鱼过来了,看了片刻道:“这条鱼四斤四两。”
说着他就拿掉秤坠上的磅砣,开始赶着秤杆上的游砣称鱼。
秤好之后,王四得意的说道:“咋样,我的眼睛就是秤,四斤四两不错吧。”
站在旁边看热闹的鱼贩子也都笑着奉承道:“四哥的眼睛真毒,不愧是个行家。”
陈少梅也笑着弯腰掂起了那条鱼问道:“四哥这磅有底儿没有。“说着她就把游砣赶到了磅杆的归零处,只见磅杆四平八稳的停在那里。
别的鱼贩子是最忌讳有人校磅秤的了,王四见陈少梅是个漂亮的孕妇,他不但没有发恼,反而开玩笑的说道:“弟妹,你们知道我的眼睛有多毒不,从前我在建筑队里垒墙,砖头刚放到摊好砂浆的墙上,我突然就从砖头下面用瓦刀挑起一个石头子。跟我掂灰的一个姑娘满脸崇拜的问我,王师傅,你咋知道砖头下面有一个石子呢,我就笑对那个姑娘说,我的眼睛毒,隔着砖头就能看到下面的东西。姑娘听后心里咕咚一下子乱跳起来,心想我的妈耶,他的眼睛恁毒耶,隔着砖头就能看到下面的东西,那我穿着衣服不也被他看的清清干干的。”
霎那间鱼贩子的嬉笑声响成一片,他们都把目光看向了陈少梅,陈少梅的脸颊刷的一下子红了,她勾着头轻声的嘟囔道:“四哥真坏……”
陈少梅本想问问王四这鱼多少钱一斤,她被王四的这个玩笑说的不好意思问了。
嬉笑声过后,一个鱼贩子问道:“四哥,你这鱼多少钱一斤呢。”
王四就问他:“你要多少?
那个鱼贩子含糊其辞的说道:“我要几百斤。”
王四欲擒故纵道:“你们也看到了,我这鱼平划四斤以上的,还是今天上午才出水的,要300以上的是一块二一斤,300斤以下的是一块二毛五一斤。“
陈少梅笑着问道:“行费算谁的呢四哥?”
王四说:“谁买算谁的,不然的话我开行喝西北风呀。”
这时,突然有人指着老钱的鱼行说道:“老钱那边好像是在打架。”
众人都一哄而散的跑向老钱的鱼行里看热闹去了。
陈少梅和曹辉也跟在人群后面跑到老钱的鱼行那里了。
陈少梅有孕在身,不敢硬挤,她俩就在外围观看。
只见老钱的两个儿子都在打一个30多岁的鱼贩子,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道:“他嘛的,你敢拿假钱糊弄老子,钱款全部没收,把鱼也给他倒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