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暻知道自己脸色不好,先是回到书房调息了半个时辰,又在镜子前踟蹰了半晌,确认自己看上去与平时无异后,才缓步走向顾翎昭的屋子——他还要陪她吃晚饭。
在餐桌上,叶暻一直犹豫着该怎么说要回京的事情,那是一个伤心地,不知道顾翎昭会不会从心里抗拒那个地方。
顾翎昭看出了叶暻的心不在焉,先一步开口问道:“阿暻,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嘛?”
“呃......”
“你还在为白天的事情生气啊。”
“不,没有,不是因为这个,昭昭,我们、我们可能需立即动身回京城。”叶暻说完话,有些紧张盯着顾翎昭的表情。
“回京?”
“嗯。”
顾翎昭眼神一亮,道:“是要回去过年吗?”
叶暻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随后才点了点头,等他们到达京城时,的确也快入冬了。
“昭昭,你......很想去京城?”
顾翎昭奇怪地看了叶暻一眼,反问道:“我本就是京城生人,为何会不想回去?”
“这......”叶暻也知道自己想法太多、太别扭,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空气安静了一瞬,却又很快响起叶暻激动的声音。
“昭昭!”
“啊,怎么了?”顾翎昭吓一跳,差点扔了筷子。
“你还记得你是京中生人?”
“......这有什么记不记得的,我们每次出门上街,都有人说我不是江南口音,询问我们是不是京城来的,我虽然失忆了,也不至于脑子这点弯都不转。”
“哦......”
顾翎昭对叶暻一惊一乍的模样实在无奈,只好低头认真吃饭,待吃饱后放下了筷子,忽又喃喃道:“要是我能在到达京城前恢复记忆就好了。”
叶暻眼睫猛抖了一下,几乎颤着声音问道:“为何想要恢复记忆?”
“京城应该有很多熟人,我如今没了记忆,会很不方便的,亲人朋友倒是还好......可若遇上什么仇家仇人,偏偏我还不记得他们,那岂不是要倒大霉了!”
叶暻暗暗舒了一口气,轻笑道:“想得的确周全,不过不必担心,你在京城并没有仇家。”
就算是有,他们也不可能出现在顾翎昭面前。
顾翎昭轻轻拍了拍胸口,得意道:“看来我从前人缘还是很不错的。”
“那是自然。”
“诶!那我的朋友是不是很多?你都认识吗?”
“你有多少闺中密友,她们都是谁、嫁去了哪里,我自是了如指掌。”叶暻下意识想起了穆云瑶,突然觉得一阵头疼,静王府这两个人怕是比顾凌枫还要难缠。
然而抬起头看着顾翎昭带着期待的眼眸,他心里竟却又升起了一丝庆幸,还好,还好还有这些人......
“了如指掌......”顾翎昭微微歪头,眼里似是在疑惑——他竟然有闲时了解这些事情。
叶暻心里的沉重消散了一些,语气柔和道:“我年少时日日与你待在一处,你身边发生的事情,我都一一看在眼里,她们成婚时,我们还一同去观礼来着。”
顾翎昭眸光更亮,她虽然不记得叶暻说得这些场景,可心间满溢荡漾的暖意,已让她脸颊手心齐齐发热。
叶暻到底没有那么磊落光明,所言至此已是不易,很快就将话题转向别处,说起一些回京路上需要商量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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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到京城路程甚远,有太多要提前准备的东西,此后四五日,叶暻日日早出晚归,一整天都捞不到人影。
顾翎昭闲来无事,便去濮闻那里找他唠嗑,顺便问一问自己的身体状况。
“你是说,你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气在无序游走?”
“嗯嗯。”
“是何时开始的?”
顾翎昭被濮闻紧张的眼神看得有些害怕,声音更弱了几分“也没有很久,就是这几日,而且也不是常有这种感觉,就是偶尔会觉得有些难受。”
濮闻搭上顾翎昭的手腕,闭眼探了探她的脉象,轻声道:“的确看不出异常。”
“前日师叔为我诊脉时,就已经有了这种症状,但我没当回事......”
濮闻点点头,直言道:“你与叶暻说了没有?”
“没有没有,我怕他忧心没敢告诉他,只想着先来问问您。”
“没告诉就对了,那小子就是个惊弓之鸟,只会添乱。”
“师叔,我的情况很严重吗?”
濮闻拍了拍顾翎昭的肩膀,语气淡然道:“不是什么大事,是你日日喝的补药起了作用,你的内力已经开始恢复。”
顾翎昭目瞪口呆道:“内力?!我有内力?我会武功?”
“现在还在恢复中,短时间内还是没法动用的。”
“可是!”顾翎昭分不清自己是惊还是喜,只是脑袋里忽然涌出一大堆疑问,胀得她太阳穴生疼“师叔,之前你们怎么没人告诉我,我还会武功啊?”
濮闻理所当然道:“你的身体尚未调养完全,内力枯竭等同于无,告诉你也只能让你干着急呀。”
顾翎昭还是觉得不对劲“可我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武的呢?”
濮闻轻摇脑袋,提醒道:“阿昭丫头,你失忆前,我们可不曾见过面。”
顾翎昭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缓了一会,又想起了另一个关键问题:“师叔,我现在连自己会武都不知道,日后内力就算完全恢复了,可脑袋想不起来怎么用,该如何是好?”
濮闻依旧风轻云淡道:“待内力真的恢复如初后,你自然就知晓该怎么办了,如今思来想去,不过是庸人自扰。”
“这倒也是......那您说,我该不该将此事说与阿暻?”
濮闻坐到她身边,认真望着她:“你为何会有这样的疑问?”
“我总觉得阿暻对我似乎过于紧张,一点小事就能让他辗转反侧,如今正准备回京的节点,他已是十分辛劳,我不想让他再多增一份思虑......我是想等到了京城,再告知他。”
濮闻认同道:“你想的不无道理,我那师侄想法与常人不太一致,好的也能当作坏的,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你只管安心修养,有老夫在,保你身体无恙。”
“阿昭先行谢过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