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奇率领的庞大舰队抵达旧港外海时,眼前所见与占城的建筑截然不同,这里更具异域风情,占城更像一个小明朝。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港口两侧新建的高大花岗岩灯塔。
塔身涂着醒目的黑白相间条纹,顶端巨大的鲸油灯即使在白日也反射着阳光,成为最可靠的地标。
灯塔之下,是沿着海岸线延伸的坚固巨石组成的防波堤和规划整齐的深水码头。
港内桅杆如林,各国旗帜交相辉映。
除了常见的阿拉伯三角帆、印度洋的独桅船、葡萄牙的卡拉克大帆船。
最引人注目的,是前出军港外、悬挂日月红旗的一支舰队——远征第一舰队。
六艘“威”字级风帆战列舰和十二艘“靖”字号巡航舰早已列队完毕,舰体保养得光洁如新,炮衣虽已褪下,但炮口规整地朝向海面,静默中透出威严。
这正是按计划将与李奇的主力舰队会合,作为前出先锋舰的探路舰队,共同完成后续航程的护航力量。
李奇作为绿水书院的第一人,将要离开本土,前出印度洋,绿水书院在南洋的所有力量都调动了起来。
绿水书院虽然在印度洋保持着强大的力量,但也不能忽视西欧强国在这里的存在,再说了,大海上,什么事情都会发生。
“看!是‘定威号’!”
“永乐号”了望塔上的水手指着军港外最大的一艘战舰,兴奋地喊道。
那是远征第一舰队的旗舰。
舰桥上,王洋放下望远镜,对李奇道:“山长,第一舰队看来准备充分。阎应元这家伙,把旧港经营得倒有模有样。”
梁家富仔细打量着港区的布局和防御工事,微微颔首:“港口规划合理,炮台位置险要,阎守备确是知兵之人。”
李奇办公室主任赵老头也举起望远镜看了看,笑道:“三年前刚收回来的时候,海港早已不成样子,如今倒真有几分我大明海疆雄镇的气象了。”
舰队缓缓入港。
在引水员的指引下,“永乐号”驶向专为超大型舰船预留的一号码头。
码头上,早已是人头攒动。
旧港城守备、以善于守城和民政着称的阎应元,率领着一众属官和本地士绅,肃立在码头最前方。
他年约五旬,正是当打之年,面容清癯,目光沉稳,三年来在此地经略,脸上多了些海风刻下的痕迹,但腰板挺得笔直。
在李奇踏上码头的那一刻,阎应元率先躬身行礼,声音洪亮:“旧港军民守备阎应元,率旧港府同僚、士绅、商民,恭迎总督大人暨王师到来!”
“远征第一舰队,已整备完毕,随时听候总督大人调遣!”第一舰队指挥使也走上前来。
“阎守备辛苦。”李奇抬手示意众人免礼,目光扫过码头上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他看到了许多身穿大明服饰、但面容带有明显南洋或阿拉伯特征的人,也看到了不少纯粹中原面孔的新移民,他们簇拥在一起,脸上洋溢着激动与自豪。
欢迎仪式简洁而庄重。
随后,李奇一行在阎应元的陪同下,登上了港口附近一座新建的观海台。
此处视野极佳,可将整个旧港尽收眼底。
“大人请看,”阎应元指着港区介绍,“东侧为我大明军港及远征第一舰队总部所在,西侧为民用商港。按大人当年与葡、西两国所定条约,商港对其军舰开放,只需按吨位缴纳泊位费,货物依法纳税即可。目前,常有两至三艘葡萄牙或西班牙的巡航舰在此停靠补给。”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西侧码头泊着几艘悬挂异国旗帜的军舰,体型比大明战舰小了不少,水手们在甲板上忙碌,不时向这边投来复杂的目光——那是混合着敬畏、好奇与一丝不安的注视。
“各国在此的情报活动,想必也很活跃吧?”李奇淡淡问道。
阎应元微微一笑,压低声音:“回大人,确是如此。葡萄牙的商人、西班牙的传教士、阿拉伯的香料贩子,荷兰探子,现在英国人也来了,都对我们的一举一动格外关注。”
“尤其是这次大人亲率如此规模的舰队到来,他们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他指了指远处几座位置颇佳的客栈和商行二楼窗口,“那些地方,此刻不知有多少千里镜正对着咱们的舰队呢。”
事实正如阎应元所言。
在“葡萄牙商会”二楼,一名身着商人服饰、眼神却异常锐利的葡萄牙男子,正用一架精制的千里镜,死死盯着港口中那如同海上城堡般的“永乐号”和后续鱼贯而入的庞大舰队。
他手中的笔在纸上飞速记录着:“……主力舰目测超过二十艘,均为前所未见的混合动力(风帆与水轮)巨舰,侧舷炮位估计超过七十门……伴随商船数量惊人,队形虽庞大却井然有序……”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源自一种面对绝对力量差距时的无力感。
他写下最后一句评语:“大明海军实力,已全面超越欧洲任何一国,其组织与后勤能力尤为可怖。”
不远处“西班牙商站”内,几名看似在核对货单的西班牙人,交换着惊惧的眼神。
他们刚刚目睹了大明舰队入港时,远征第一舰队齐鸣礼炮致敬的场面,那震天的炮声和严整的阵列,让他们想起了无敌舰队覆灭的噩梦。
“上帝……这样的舰队,如果出现在加勒比海……”一人喃喃道,不敢再说下去。
而对旧港的大明移民和遗民来说,眼前景象带来的则是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与荣耀。
观海台下方的街道上,挤满了前来瞻仰王师的百姓。
其中,既有三年来从闽浙粤等地迁徙而来的新移民,他们指着舰队,用家乡话兴奋地议论着;更有许多在此生活了数代、甚至更久的大明遗民后裔。
一位须发花白、穿着半旧大明服饰的老者,被儿孙搀扶着,望着海面上遮天蔽日的日月旗,老泪纵横:“回来了……王师真的回来了……爷爷,父亲,你们看见了吗?朝廷没有忘记我们!”
他是明初下西洋时期留下的船员后裔,家族在此已逾百年,历经坎坷,虽然大明收回旧港已经有些时日,但军力国力如何?是否如以前一样,占住了又放弃了?
今日终于放心下来,扬眉吐气,你看那皇上都来了。
在这些侨民看来,李奇就是现在大明的皇上,什么总督?那就是骗傻子的。
旁边一个中年商人,面庞带有明显的本地特征,却能说一口流利的大明官话,他对身边人道:“三年前大明收回旧港时,还有些土王私下说风凉话。如今看看,跟着大明,才有出路!我儿子如今在守备府当书办,女儿嫁给了新来的千户,这才是正经的出身!”
他的话语代表了旧港许多混血遗民的心声。
三年来,随着大明有效统治的确立和新政的推行,这些曾经地位尴尬、受多方排挤的大明后裔,凭借语言、文化和血缘上的优势,迅速在行政、商业、翻译等领域占据重要位置,社会地位显着提高。
旧港的繁荣,也吸引了更多的大明商人、工匠、农夫前来定居,使得这座港口城市日益成为融合了中华与南洋特色的新兴都会。
李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转身对阎应元道:“旧港能有今日局面,阎守备居功至伟。民生、防务、外交,皆处理得宜。”
阎应元连忙躬身:“全赖总督大人当年力主驻军旧港、定下开放通商之策,下官不过萧规曹随,勉力维持而已。此次大人率如此强军经过,旧港军民士气大振,西洋各国亦必更知敬畏,于我今后治理,大有裨益。”
“嗯,”李奇点点头,“舰队在此休整三日,补充给养。远征第一舰队并入编队,统一由梁司令和王总兵指挥。那些想跟着去波斯的商船,依旧按西贡章程办理。”
“下官遵命!”阎应元、王洋、梁家富等人齐声应道。
夕阳的余晖洒在旧港,将战舰的轮廓勾勒得如同镀金的巨兽。各国探子的密报正通过各种渠道飞速传向远方。
旧港的移民和遗民们沉浸在自豪与喜悦中;而大明混合舰队的规模,随着远征第一舰队的加入和更多商船的汇聚,愈发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