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光眼看着这一幕,也没贸然开口说什么,只问身边离得最近的姜琴,这两家具体是什么恩怨。
倒是姜琴还愣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李老先生既然愿意了解具体情况,那至少说明,他没被眼前的纠纷吓退。
而且,就算是现在她不说,等之后,李老先生要办普法讲座,总归还是要了解岛上妇女同志的现状,这宁庄两家的情况,也总归是不可能瞒着他。
想着,姜琴到底还是轻声把宁桂花身上发生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
她自觉已经尽可能客观,把两方角度的情况都解释了一遍。
没想到,她刚说完。
李同光就轻声道:“听起来,你很同情这位宁桂花同志?”
姜琴又是一愣。
转过脸看了看又要拦着亲妈,又要哄着孩子,就是不记得顾着自己刚流产一个多月的身体,脸色都有些蜡黄的宁桂花。
眼神有些复杂。
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同情宁桂花,但同时,她也必须承认,之前王姐的提醒是对的。
宁桂花的思维模式是从小养成的,如今虽然还不到三十岁,但这种思维模式根深蒂固,根本不是她这样的外人凭借一朝一夕的劝解,就能改变的。
有时候,姜琴想想,也深感无力。
但她低头看了眼婴儿车
李同光没有听到姜琴的回答,低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她看向宁桂花时,有些悲悯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当下了然。
李同光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人事物,太多了,当然不会因此就觉得姜琴如何,反而,他心里还挺欣赏也挺理解姜琴这样的表现的。
有些外行人或许会觉得,写作不过就是一些常用字的排列组合,是个识字的读过书的,就能写文章。
但在李同光看来,写作从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它需要作家对这个世界有敏锐的认知,也需要作家对这个世界有充沛的感情,不管是厌恶还是热爱亦或是悲悯。
要是只有前者,那不叫作家,那应该是记录者。
要是只有后者,那就只有盲目的情感宣泄,写出来的东西不接地气,悬浮又无用。
只有两者结合,写出来的文字才有振聋发聩,警醒世人的作用。
两个人在宁桂花一家人闯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得相对靠墙,所以这会儿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金主任更是一门心思在眼前的事情上,她从老宁头开口的时候,眉间就没松开过,等庄母的话一说完,她眉间顿时皱得更紧。
这说的什么话。
“白大妈,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大人之间再怎么样,也不能牵连到孩子身上,小花她们平时难道就不孝顺你这个当奶奶的了?你说这话,也不怕伤了孩子的心!”
白大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没看几个孙女,但到底是看在金主任开口的面子上,没再继续骂骂咧咧了。
金主任也拿她没办法。
她又不能压着白大妈的脑袋,让她对她几个孙女态度好一点。
说实话,别说是宁庄两家这么复杂的情况了。
就是家属院里,也多的是重男轻女的军嫂。
即便是妇联,也不可能每家每户都管过去。
基本上只要别闹得太难看,妇联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在这里毕竟是部队驻扎的地方,即便只是为了给领导留一个好印象,大部分军人及其军属至少在明面上,都不会做得太过分。
至少在家属院的女娃,即便是如张玲子那样重男轻女的,也只是不愿意给闺女多做几身衣服,但向大妹该上学,还是能正常上学,张玲子也不会对孩子动辄打骂羞辱。
但这种约束只对军人家庭有效,对岛上的原住居民的效果,则是大打折扣。
金主任也只能眼不见心不烦,深吸一口气,移开了视线。
“行了,这件事的确是该处理。”
她眼神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藏在人堆里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她眉头又皱了皱,连带着喊人名字的时候,语气也有些不耐。
“周芸,你在那边想什么呢?还不快把这几位同志先带到调解室去!”
宁桂花这件事,本来从一开始就是分配给周芸和另一个叫苏小茗的干事一起处理的。
结果两个人不仅没处理好,竟然还任由他们这两家人闯进主任办公室里。
苏小茗还好歹拦了几句,这周芸是从始至终都没露过头。
周芸本来就是犯了错,才被安排到调解一线。
她要是好好表现,哪怕工作能力不行,至少态度要端正,做事要积极主动。
以后未必没有调回到原先部门的可能性。
结果这个周芸,不仅态度不端正,遇到事儿了,还只知道躲。
在调解一线工作,光会躲有什么用!
金主任心里对周芸越发不满,甚至已经开始琢磨着,要是周芸连调解部门都不能待了,还能把她调到哪个部门去,还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