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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美身体已无大碍了吧?”

“多谢叔父关心,已无大碍了。”

张先志虽是张怀月的亲叔叔,但他向来和这个侄女没几句话说,或者说对所有的内宅女人都没什么耐心,反倒与方彦之这个侄女婿更有话聊,因此寒暄没几句,便与方彦之攀谈起来,倒把张怀月晾在了一边。

“不必担心,虽说这次的行动出了些许纰漏,但主要责任也不在你。李立群再怎么跋扈,他也得听东瀛人的,只要表面文章做得过去,他也不能拿你怎样。”张先志语气缓缓地指点着,在方彦之的服侍下,将深褐色的雪茄卷轻轻叼在嘴中。

只是话虽如此,但那李立群毕竟是东瀛人一手扶植的心腹走狗,他手底下的特务机构位卑却权重,张先志大约也心有忌惮,因此这话里除了些许苍白的安慰之意,于实际并没有多少助益。

“多谢叔父教诲,”方彦之显出感激之色,“行事一定多加小心,不会叫人抓住把柄。”

事实上,不必张先志多说,方彦之对此已早有应对。郭忠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特工总部里早就流言四起,有说他卷款潜逃投靠了山城方面的;也有说他被红党抓去,禁不住审讯出卖新政府的,纷纷扬扬说什么的都有。因此,方彦之只需安排人稍加推波助澜一番,李立群多半顶不住东瀛人的压力,最终只得拿郭忠全这个‘死人’尽快定案。

一盅香茗品完,会客厅里陷入短暂的安宁,张怀月觑准时机,拿起帕子捂着眼睛抽泣起来。

“特工总部做事凶险,我家彦之这次就差点丧了命,那姓李的还处处针对、怀疑我们夫妻,不但言语间多次敲打,行动上也是处处提防,摆明了就是不给叔父面子!之前叔父不是说过,等时机合适了,便给彦之调换一个清闲安全的部门吗?怎的至今也不见信?”声音哀哀,带了埋怨。

张先志的眉毛立刻立了起来,“妇人之见!”

斥罢后,还不忘大声教训,“衙门里的正经大事,哪是你说怎样便怎样的?真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特工总部是东瀛人都十分重视的部门要地,有了这些资历,对彦之日后的仕途升迁大有助益,岂容得你拖后腿!

方彦之连忙两头劝慰,一边搂过张怀月的肩头,一边低声向张先志告罪,“念辰她也是心疼我,叔父莫怪。”

张怀月便假作不快地噘着嘴不再说话。

他们夫妻二人都心知肚明,现在要让方彦之脱离特工总部,张先志必定第一个不同意。特工总部由东瀛人直接管辖,监察汪伪政府各级部门,权势熏天,在汪伪政府地位超然,消息也最为灵通,有方彦之这枚棋子在其内任职,许多张先志不便亲自出面的事情或是打探消息都会方便许多,对张先志在新政府巩固官位大有裨益。

只是,张怀月却必须如这般表现一番。以她目前伪装的双胞妹妹张念辰的身份立场,看到丈夫身受重伤、处境危险,若不大吵大闹一番,便不符合她一贯表现出的跋扈任性的性格了。而深谙张先志权欲熏心贪婪利己本性的她,自然也知道这般作态绝不会起到任何效用。

果不其然,张先志又放缓了语气,安抚着道:“文美年轻有为,深受岩井先生的赏识,前途无量,正当珍惜机遇,博得一番事业。眼前辛苦一时,日后自有大好前程等着。”

只是对于日后调职一事,他却只是打着哈哈,绝口不提。

方彦之二人对此却并不失望,留在特工总部对他们搜集情报更为有利,本就是他们希望看到的结果。而由张怀月出面这样一闹,张先志出于安抚和笼络,必定会在后续或多或少为方彦之提供更多支持,这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有效地压制特工总部主任李立群过于肆无忌惮的针对和打压,为他们争取更多周旋的空间。

时已近午,张先志与廖庆珍便留了小夫妻二人在张公馆共进午饭。

饭后,几人回到小会客厅,佣人重新端了茶盘和时令鲜果上来,几人于是便就着茶点闲坐消食,闲话了几句后,张先志以还有公事处理为由回了书房,只留下小夫妻二人继续陪着廖庆珍闲聊叙话。

有一搭没一搭的话题持续了一会儿,见时间已经不早,方彦之与张怀月正要提出告辞,廖三太太却忽然拉住张怀月的手,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难得见廖庆珍有如此犹豫不决的时候,张怀月心头微觉诧异,“婶娘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廖庆珍叹了口气,终于开口道:“婶娘这里确实有件事,头疼许久,就怕搅扰你和文美,一直也没好意思开口。不知你与文美是否方便收留你妹妹瑞宁去你那边住上一阵?”

张怀月立即反握住廖三太太保养得宜的双手,露出个恰到好处的吃惊表情,掩饰刚刚一瞬的迟疑。

“婶娘说的哪里话,瑞宁是我的亲妹子,她想来我家玩儿,我求之不得,说什么搅扰,婶娘这话可就是在臊我了,您只管叫瑞宁妹子过来,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廖三太太大概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来的突兀,于是又叹了口气解释,“瑞宁这丫头从小就牛心左性,上学后又被一些狐朋狗友成天带着胡闹,前些日子也不知道在外头听了些什么风言风语,越发的不服管教,如今连家都不肯回了。几个亲戚家都搅扰了个遍,我这也实在是没法子了,想着你们都是年轻人,或许能有多点的话聊,你又素来醒事,也能帮着婶娘开导开导这丫头,好歹能叫她晓点事。”

张怀月不由飞快抬眼看了方彦之一眼,便见方彦之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张怀月立刻露出爽朗热情的笑颜,道:“这有什么的,只要瑞宁妹妹不嫌我家简陋,只管叫她来。自家姐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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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军用吉普发出‘吱嘎’的刺耳摩擦声,一前一后地停在了长春弄的青砖坊门前,随后,一群身着蓝制服的特务从车门鱼贯而下,几分钟后,长春弄十四号民宅的乌漆木门上的铸铁环被人粗鲁地拍响,‘砰砰砰’的撞击声响彻整个坊市。

周围的邻里早在军用吉普开入弄堂口时,便纷纷躲回家中关门闭户,一个个躲在屋中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这群煞神找上门来。

斑驳老旧的大门被拍打了几下后,见屋内无人应答,为首的特务挥了挥手,两名壮汉立即上前猛力几脚,木屑纷飞下,一行人随即破门而入。一番翻箱倒柜地搜查过后,一名特务快步奔了出来,对着为首的特务汇报道:“屋里没人,柜子箱笼全都空了,应该是跑了。”

几分钟后,隔壁住户家的男主人,一个三十上下的中年汉子,被特务们闯进门去强行拖了过来,哆哆嗦嗦地软倒在院子里回话,“不不,不知道,刘顺自从上旬就一直没回过家,刘家的婆娘一大早就带着公婆孩子……出了坊市,不晓得上哪去了,只听,听……说是回了老家。”

数十分钟后,带队搜查的特务站在吴世宝面前低声报告,“今晨人员清点时,属下发现后勤处少了个名叫刘顺的食堂杂工,属下即刻调派人手上门搜查,却发现刘顺家中早已人去屋空。”

“据其邻居所说,刘顺在城南几家赌坊欠了不少赌债,赌场老板曾派打手几次上门催债。两日前,刘顺突然就再没回家,不知去向。刘顺消失以后,他家里的妻小娘老子为了躲避追债的赌坊打手,也连夜逃回了乡下。去城防部核实的结果是,昨日一大早天还未亮,这姓刘的一家人就拖着行李板车出了城,不知所踪。”

办公桌后的吴世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在他的看管下出了这样的纰漏,他难辞其咎,“立刻下发通缉令,追捕刘顺及其家小,翻遍全城也务必给我把人找出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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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张怀月和方彦之坐上归家返程的车辆,窗帘紧闭,光线幽暗。

张怀月这才有余暇低声询问,“你怎么同意让张瑞宁搬过来,若是有外人住进来,我们日后行事只怕处处都不方便。”

他们的住处可藏着不少秘密,不说一些涉及情报工作的机密,就只他们二人的相处模式可绝不像是寻常夫妻的相处模式。若是冒然让外人住进来,如何能藏得住这诸多不寻常之处。

方彦之看了眼张怀月,语气缓缓地解释,“看廖庆珍的态度似乎是真遇到了什么难处,之前盯着张先志夫妻俩的组员曾跟我汇报过,说他们二人的长女张瑞宁好像一直与家人相处不睦,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时常离家出走,但却无人知晓其中原因。”

张怀月眉头微蹙,眼中划过一抹深思,这件事她其实也早有所觉,“所以,你是想打探一下张先志的内宅秘辛。”

“一方面吧,”方彦之指尖轻敲膝头,“以张先志的脾性,不像是一个会对叛逆的女儿宽纵放任的人,但却对张瑞宁的种种行事听之任之,而廖庆珍的对父女俩这种紧张关系的态度也有些微妙,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窍。”

方彦之接着又舒了口气,“况且,收留张瑞宁小住本就是小事一件,廖庆珍难得放下身段求肯,无论怎么委婉拒绝都会引发怀疑,倒不如先顺势答应下来,暂且先小心行事,忍上几天,日后再找个理由把人送回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