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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心,朕知道了。这泪,不是罪过。”

朱翊钧顿了顿,目光仿佛透过珠旒,扫过殿中每一张面孔,缓缓说道:“这三个月,昏沉居多,清醒时少。心中所念,无非是祖宗基业,是万里江山,是天下亿兆黎民。”

“也念及尔等,朕的股肱之臣。朕若撒手,这江山社稷,这副千钧重担……”

他没有说下去,但殿中百官已觉鼻酸眼热。

“然,或许是朕命不该绝,或许是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庇佑,又或许,是尔等日日忧心、乃至天下百姓为朕祈福的诚心,感动了上苍。朕的病情,竟一天天有了起色。”

“朕今日能坐在这里,与诸卿再见,首先,确是天幸。”

百官闻言,纷纷躬身。

“但这三个月,朝廷政务未曾停滞,天下运转未曾紊乱。”

朱翊钧的目光投向御阶下肃立的太子:“此乃太子监国,兢兢业业,克勤克勉之功。”

太子朱常澍立刻出列,躬身道:“儿臣惶恐!皆赖父皇平日训导,仰赖诸公尽心辅佐,儿臣方能勉力维持,未致大错。”

朱翊钧点点头,目光重新看向百官:“也离不开诸卿之忠心辅弼。朕虽在病中,亦闻诸卿于朕‘病重’之际,忧心如焚,然多数人能恪尽职守,稳住部务,未因朕之疾患而荒怠政务,更未生趁乱之心。此乃臣节,朕心甚慰。”

这话说得恳切,既是肯定,也暗含敲打——陛下知道哪些人真正在做事,哪些人可能有小心思。

不少官员听得心头一凛,又觉一暖。

即便现在的大环境是好的,但根本无法避免,队伍中有“坏人”,当然,这些坏人也不能统称为品德坏,他们只是太着急,想着进步快一点。

“周卿今日之泪,是忠忱之泪,是真情之泪。”朱翊钧最后看向犹自跪地的周文璧:“朕不怪你。起来吧。诸卿亦不必再为此事忧心。朕既已康复,自当如常视事。过去三个月,无论朝廷地方,有功者赏,有过者罚,一切照旧章办理。望诸卿日后,仍能如这三个月般,各司其职,尽心王事,共保我大明江山永固,社稷长安。”

“臣等谨遵圣谕!必当竭忠尽智,辅佐陛下,效忠社稷!” 以司汝霖为首,百官齐声应道,声震殿瓦。

周文璧在同僚的搀扶下颤巍巍起身,退回班列,依旧不时用袖子抹泪。

看的旁边的一小部分同僚,那是心里直痒痒,这退休之前的待遇问题算是解决了。

朱翊钧微微颔首:“今日朝会,就到此吧。诸卿可还有紧要之事?”

殿中安静片刻,无人再奏。

“既如此,退朝。”

“恭送陛下!”

山呼再起。

朱翊钧起身,在陈矩的随侍下,转身步入屏风之后。

太子亦随行。

直到皇帝的背影完全消失,殿中百官才缓缓直起身。

他们低声交谈着,鱼贯退出皇极殿。

秋日的阳光此刻已完全洒满丹陛广场,明亮而温暖,仿佛也象征着笼罩帝国三个月的阴云,终于彻底散去。

宫门外,官员们并未像往常下朝后那般匆匆散去回衙办事,而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感叹着,议论着方才朝会上的一幕幕。

周文璧被几位老友围着,有人拍着他的肩膀感慨“周兄真性情”,也有人打趣“老周你这眼泪可把我们都招哭了”。

周文璧只是红着眼睛笑,一遍遍重复:“见到陛下无事,真好,真好……”

朱翊钧返回了乾清宫,换上了常服,而后,才步行前往坤宁宫。

一众随从跟在身后。

朱翊钧背着手在前面走着。

边走边想着,今日朝会上百官的反应。

“忠忱……”他心中默念。

为君近四十年,他见过太多忠诚的表象,也洞悉过无数伪装下的野心。

周文璧那份在见到他“康复”时瞬间崩溃的真情,做不得假。

这让他想起离京三月,在乡野田间看到的那些质朴面孔,他们对“圣天子”的感念,同样真切。

帝王之术讲究制衡与威严,然则人心向背,终究需要一些真实的东西来维系。

这眼泪,提醒了他,也温暖了他些许。

坤宁宫永远弥漫着一种与乾清宫截然不同的气息。

这里暖意融融,装饰华美却透着女性特有的柔婉与生活气息。

鎏金香炉里吐出袅袅的安息香,与窗外隐隐飘来的秋菊清气混合。

皇后林素薇早已盛装迎至殿门。

她今日穿着藕荷色百子缂丝常服,头戴点翠珠钗,虽已年近五旬,容颜不再青春,但那份母仪天下的雍容气度与眉眼间的温婉,却经岁月沉淀而愈发醇厚。

“臣妾恭迎陛下。”林素薇含笑行礼。

朱翊钧上前虚扶一把:“皇后不必多礼。起来吧。”

两人相携步入殿,在正殿分左右坐下。

宫女奉上温度恰好的参茶和几样精致的点心。

两人正说着体己话,殿外传来内侍的通报:“太子殿下携皇孙觐见。”

“让他们进来吧。” 朱翊钧道。

很快,太子朱常澍牵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太子已换下朝服,穿着杏黄色常服,神色恭谨。

而他手中牵着的,正是七岁的皇孙朱由栋。

小家伙今日显然被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宝蓝色绣金色小蟒纹的锦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金冠束着,小脸洗得白净,努力绷着,试图做出严肃规矩的模样。

但那乌溜溜、灵动机警的大眼睛,却在进殿后忍不住好奇地偷偷打量四周,尤其是在看到坐在上首的祖父时,眼中闪过一丝既敬畏又好奇的光芒……

他跟自己的皇祖母关系好,但跟朱翊钧的关系,却显得有些生疏。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

“孙儿叩见皇祖父,皇祖母。”

父子二人齐声行礼,朱由栋的童音清脆,虽略显紧张,但礼数周全,显然来之前被反复教导过。

“平身,都过来坐吧。” 朱翊钧脸上露出笑容,尤其看向朱由栋时,目光柔和了许多。

皇后也笑着招手:“栋哥儿,到皇祖母这儿来。”

朱由栋抬头看了父亲一眼,见太子微微点头,这才松开父亲的手,迈着小步,规规矩矩地走到皇后身边。

林素薇怜爱地将他揽到身边,摸摸他的头:“几日不见,栋哥儿好像又长高了些。”

朱翊钧看着孙子,问道:“由栋,听你父亲说,你已开始读书了?近日都读了些什么?”

朱由栋挺了挺小胸脯,努力用清晰的嗓音回答:“回皇爷爷,孙儿在读《三字经》,还有《千字文》的前几句。”

“哦?那背来给皇爷爷听听。” 朱翊钧饶有兴趣。

小家伙吸了口气,开始背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起初还有些磕绊,后来越背越顺,童音朗朗,竟将《三字经》开篇一段完整地背了下来,虽个别字音略有含糊,但已属难得。

背完,他眨巴着眼睛,略带期待又有些忐忑地看着祖父。

朱翊钧眼中露出赞许之色,点头道:“嗯,背得不错。可知‘性相近,习相远’何意?”

朱由栋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师傅说,是说人生下来本性都是好的,是后来学的东西、处的环境不一样,才变得不一样了。”

“解得好。读书不仅要背诵,更要明白其中的道理。你能记住,又能理解一些,很好。”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温和:“你由校大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爱读书,也顽皮。你是皇爷爷的嫡孙,更要好好进学,明白事理,将来才能为你父亲分忧,为朝廷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