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照亮天际,也把小货船照得通亮。
暗处的男人肌肉扎实,一脸凶相,穿着件地摊上随处可见的跨栏背心,左臂遍布狰狞的烧伤疤痕。
“虎哥!”
张二虎叼着烟站在廊下,手里捏着一个裹了塑料袋的牛皮纸袋,他抬手晃了两下:“我是忘了拜哪路神仙?碍着各位的眼了?”
他说得既不隐讳也不客气。
把暗处的事情拿到明处说,这本身就是个忌讳。
偏偏张二虎荤素不忌,就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了。
有人呵斥:“你别胡说八道!这是例行检查!”
“例行检查?”张二虎扫了一眼被按在甲板上的船员,冷笑,“刚上来就按人,你们是确定了我这船有猫腻?”
没人回答他,但很显然,敢这么做,他们就是接到了切实的消息。
实际上,今天出警的人里,99% 都只是得到了抓捕逃犯、打击偷渡者的任务命令,他们以为自己是来抓犯人的,更以为这船上就是一帮蛇头偷渡客。
这帮人可没有一个善茬,所以他们才会第一时间把人按住。
甚至此刻,张二虎底气十足的话也没让谁有疑虑——哪有犯人一照面就认罪的呢?他底气这么足,只能说明他们把人藏的好。
于是,船上的货就遭了殃了。
每一个箱子都被打开来翻找,甚至就连船上的墙壁都有人一点点去检查,生怕有什么暗室密道。
张二虎吧嗒吧嗒抽着烟,嘴角勾着莫名的笑,他也不拦着,反倒还示意自己的兄弟老实配合。
检查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最终结果喜人——
一无所获。
主持行动的队长满面不解,他几乎都要怀疑那个叫李朗的是不是跳进海里去了。
他不由得瞥了眼黑漆漆的海面。
浪涛翻涌不休。
倘若真跳下去,眨眼就会被卷进深海,死路一条。
他也很懵——领导跟他说的明明就是确定人在这艘船上,说是捡功劳都不为过的一个任务,怎么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张二虎很不厚道的问他:“怎么着?找到人了吗?还是我的货少了哪一份手续、少交了一分钱的税?”
这船货是往香江送的,手续齐全,全部都在他手里的牛皮纸袋里,刚刚打开货箱时就给专门负责检查证件手续的海警查验过了。
张二虎说这话,纯属杀人诛心。
没找到人、没找到走私品,那折腾这一通还强硬对待船员,这事儿就……
“这……我们,这、这的确是我们工作失误,可能收到了假消息……”
队长硬着头皮解释。
他正想挨个儿道歉,忽然看到张二虎咧嘴笑了。
他的血瞬间就凉透了。
“兄弟,你知道这是谁家的货吗?”
队长下意识摇头。
“窗外,林家。”
“……!”
……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
李岩皱着眉头,不解的看着给自己出谋划策的秘书,追问:“认真查过了吗?”
秘书无奈点头:“少爷,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就差把船板拆了,真没有。”
李岩沉思片刻,忽然懂了:“调虎离山!一定是调虎离山!他在别的船上!告诉他们,继续给我查,从现在开始,出港的每一艘船……”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每艘船都查,那得多大的动静?
他估计深城那边不会卖他这个面子。
“少爷,”秘书赶在他想出好主意之前打断了他的思绪,“深城那边给回话了……说他们平时的工作量很大,让我们有确切消息再知会。”
这是秘书用了自己毕生所学美化后的说法。
对方的原话是,京城的风再大也别往深城吹,林老板的货和船只要没缺少手续,那他们就不可能再去查处扣押。
李岩拧着眉头:“什么意思?说我给他们递假消息?”
秘书干笑着解释:“也不是,主要是基层海警有反对声音,林小姐在深城的口碑还是不错的……”
李岩摆了摆手,打断秘书的话:“我怎么觉得这事儿不对呢,人不在船上,暴雨天他们送货,就像是特地为我准备的一样。”
李岩沉思良久,眼前一亮:“我懂了!人就没出晋省,在煤矿!”
秘书合理的提醒:“矿上人多眼杂,不适合藏人吧?”
“杨李波草莽出身,他的人都是义字当头,藏个把人不难。”李岩抬了抬下巴,“找人查查。”
秘书也觉得李岩说得有理,立即去翻电话本找人。
……
煤矿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矿工们像辛勤的工蚁,一点点开凿出财富。
黄子乐呵呵的给眼前的警察递了支烟:“王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王哥朝他摆了摆手:“执行公务呢,别跟我整这套。”他虽然推了烟,嘴角却挂着笑,语气也不十分严肃。
黄子立即收起烟,自己也不抽了,忙问:“怎么回事?您说,我们这没二话,完全配合。”
“找个人,李朗,在逃犯。”王哥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局里的令,我必须得搜一遍,你看你这儿什么时候方便?”
黄子大大方方一摆手:“现在就方便。”
他说着朝自己身边的人说:“去,打集合铃,让工人都上来,一个都别少。”
王哥看他这样就知道自己这次必然是白跑了。
他现在也好奇,那个李朗到底被藏到了哪儿。
总不可能是杨老板家里,那儿周围都是人,又是第一个被盯梢搜查的地方,根本藏不住人。
同样的问题,也在李岩的脑海中不停盘桓。
他想给林听一个下马威,想用这件事扰乱她的心智,让她出错。
可他把架势都摆好了,人呢?
那么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
……
一间连窗户都没有的小黑屋里,三个人喝着啤酒、吃着烧鸡、聊着天。
“榔头,你老板关系挺硬啊,这地方都能给咱兄弟送进来。”大田语调调侃。
榔头啃着鸡腿,含糊的说:“那必须的,我老板是谁啊!”
老白看看四面墙,悠长的叹了口气:“我更想知道……咱们还能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