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更稳妥的什么?”
吴霄打断她,丝毫不领情,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刀,“等他们织好一张大网?还是等我身边的人再出点什么事?”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叶红鲤,我敬重叶老的为人,所以也请你们东城叶家别把我当傻子,想借此利用我参与你们之间的斗争?想屁吃呢!你们爱怎么斗就怎么斗,我玩我自己的。”
“我吴霄行事,有我的规矩。他们先坏了规矩,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就得承担后果。至于连锁反应?”
他轻笑一声,带着一丝嘲讽,“我倒想看看,能闹出多大的动静。”
一时间,叶红鲤竟哑口无言。
出于对自己爷爷的信任,她从未想过爷爷会有如此深意。
只是单纯的认为,家族有意结交吴霄,这次让她传话,就是传达家族的善意,让双方达成某种程度的盟友关系,一起对付西城叶家以及叶家的盟友。
还沾沾自喜的觉得,自己能成为吴霄和家族之间的桥梁,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
可是吴霄如此一说,她便恍然大悟:这确实是爷爷做事的风格。
同时,她也不免苦笑起来,原来自己自始至终都只是一枚棋子。
她不相信,爷爷让自己传话,没考虑过吴霄有可能会察觉出其中暗藏的动机,让她和吴霄之间本就不多的友情彻底清零。
“对不起,事先我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叶红鲤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努力让自己回归理智,想要尽可能的找补:“我爷爷或许别有动机,但局面也确实是如他所说。”
“而且游戏里的打压,固然让西城叶家积攒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但那只是经济上的,伤不了西城叶家的根本。”
“你错了...”吴霄无比确定道:“世界变了,在游戏中无法立足,现实中就会变成小喽啰。”
“沦为一块被你们这种人抢食的肥肉。”
“怎么可能呢?”
这个质疑被叶红鲤埋在心里,并没有说出口。
其实她更在意的是那句“你们这种人”,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如同利剑一般,把同一张餐桌上的两个人,劈成了两种人。
......
晚餐在不无尴尬的气氛中结束。
叶红鲤心中五味杂陈,家族的算计被赤裸裸揭开,让她在吴霄面前感到一阵难堪和失落。
她深吸一口气,甩开那些繁杂的思绪,抬头看向吴霄,眼神恢复了之前的飒爽,却带上一丝执拗:
“公事聊崩了,私交还在吧?东道主,接下来什么安排?不会一顿饭就把我打发了吧?”
吴霄看了她一眼,看出她眼底那点不服输和想要借机宣泄的情绪,笑了笑:“行啊,想玩什么?奉陪到底。”
“喝酒!”叶红鲤干脆利落地说,“找个清静点的地儿,今晚…不醉不归。”
她这话说得有点狠,像是在对自己说。
吴霄没多问,点了点头:“那就走呗。”
他带她去了江边一家格调不错的清吧,环境幽静,灯光暧昧,舒缓的爵士乐流淌其间。
吴霄要了个相对僻静且灯光昏暗的卡座。
酒水单上来,叶红鲤看都没看,直接对侍者说:“先来一打你们这最烈的啤酒,再上四瓶威士忌,要纯饮的。”
吴霄讶异:“这么猛?”
“怎么?怕我喝多了赖上你?”叶红鲤斜睨他一眼,语气带着挑衅,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我是怕你明天起不来。”吴霄笑了笑,没阻止,对侍者点了点头:“再加两瓶产自大疆的红酒。”
酒很快上来。
叶红鲤果然说到做到,啤酒杯倒满,碰都不跟吴霄碰,仰头就灌下去大半杯,喝得又急又猛,仿佛那不是酒,是能浇灭心头无名怒火的琼浆玉液。
几杯啤酒下肚,她的脸颊迅速染上红晕,话也开始多起来,不再聊那些沉重的话题,而是天南地北地瞎扯,军校的趣事、旅途的惊险、甚至小时候的糗事…她笑得很大声,眼神却越来越迷离。
吴霄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陪她喝一口,慢条斯理的品着他的红酒。
他看得出,这女人是想把自己灌醉。
当那瓶威士忌也下去小半瓶时,叶红鲤彻底醉了。
纵使是超凡者,酒量也有一个度。
她趴在桌子上,手指无意识地划着杯壁,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吴霄,之前的飒爽和凌厉褪去,只剩下一种罕见的柔软和迷茫。
“吴霄…”她声音含糊的叫他。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可笑?像个傻子一样被家里利用…”她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委屈。
“没觉得。”吴霄回答得很平静,“身在那个位置,难免的。”
“呵…说得轻巧…”
她苦笑一下,挣扎着坐直身体,凑近吴霄,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几乎喷在他脸上,眼神直勾勾的,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大胆,“那…如果我说,我不想管那些破事了…今晚…就想放纵一回呢?”
她的手指试探性的、轻轻碰了碰吴霄放在桌上的手背,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般的沙哑:“反正…你也说了,我们不是一路人…露水情缘…天亮就散…怎么样?”
这话几乎耗光了她所有的勇气和醉意支撑起的放肆,说完她就紧紧盯着吴霄的眼睛,心跳如擂鼓,既有期待,更有一种即将解脱般的放纵感。
吴霄看着她泛红的脸颊、水润却执拗的眼睛,没有立刻推开她的手,也没有顺势答应。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叶红鲤,”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清醒的冷静,“你喝多了。”
他另一只手拿起她的酒杯,将里面剩余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放下空杯,看着她:“借酒浇愁可以,作贱自己就没意思了。你叶红鲤,不是这样的人。”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轻轻浇在她滚烫的心头和躁动的情绪上。
叶红鲤怔怔的看着他,眼中的迷离和放肆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看穿后的狼狈、释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失落,也有莫名的安心。
吴霄松开她的手,叫来侍者结账,然后扶起有些发软的她:“走了,送你回酒店休息。明天醒来,你还是那个能开着无畏者闯风吼垭口的叶少校。”
叶红鲤没有反抗,任由他扶着,脑袋昏沉地靠在他肩上。
走出清吧,夜风一吹,她似乎清醒了些,也似乎更醉了。
只是心里那片翻腾的海,却莫名地平静了下来。